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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泓礼不允,“我看谢姑娘玩兴正浓,月色又初上树梢头,岂有早早回去之理?谢姑娘,上一次与你提起的《秋山伯行路图》,我还未听到你的下文,不如你我找个地方畅谈?”
阿永小心应对,“顾二公子看得起我,本不该推脱。只是不巧,方才在汤馆中喝了一些水酒,有些头热。待改日再与顾二公子谈论此画,也无不可。”
顾泓文比顾泓礼老辣深沉,他一笑,“自谢姑娘到西川以来,芳名一夜吹遍大地,都说谢姑娘如诗如画、不可不看。今日辞春仪式,我二弟放着那样多的贵女不去相邀,独独邀请谢姑娘,可见你们有缘。谢姑娘,可莫要清高托大。”
顾泓礼假意埋怨了一眼顾泓文,笑道,“大哥此话,不是叫谢姑娘为难?谢姑娘,我母亲也时常提起你,说你在军营中表现可嘉,颇有她当年的风范。你若是得了空,请你过府跟我母亲一叙,她年轻时也曾在京都小住过。”
顾如期发了话,“真是不巧,谢姑娘明日要去念霖那边,陪我母亲赏花宴。”
顾泓礼语带讥讽,“你母亲?世人谁不知你的母亲只是妾室,已亡故五年了,你何来的母亲?”
顾如期、顾如归被这话给激怒了,才要理论,就看到顾英辰、顾英岚兄弟俩走过来。他们兄弟二人也是顾明恒的亲生子,只不过他们是庶子,一向不怎么受嫡子与嫡母的待见。
顾英岚劝了顾泓礼一句,“二兄,我闻西川九大家族之一的洛氏之女洛泱对您很是倾心,二兄如此高贵身份,应匹配洛氏那样的贵女才是,怎又缠上了谢姑娘?”
“西川对我倾心的女子自然多得是,可我倾心哪一个女子,你们还管不着。”顾泓礼冷然一笑,“连父亲都说谢姑娘与众不同,我怎可错过她这一道风景?”
顾英辰上前帮腔,“二兄,西川谁不知谢姑娘与念霖是患难见真情,你这般明晃晃夺人所爱,怕是不合兄弟之情吧?”
顾泓文帮着顾泓礼,“谢姑娘未与念霖有婚约传出,泓礼也未有婚配,辞春仪式又本是男女相邀之佳节,哪一点不合兄弟之情?”
顾英辰兄弟还想说什么,顾泓文兄弟黑了脸色。
顾如期让阿永先行,顾泓礼兄弟追上前拦着,顾英岚兄弟也跟过去挡住他们,一时之间剑拔弩张,顾如期兄妹、顾泓文兄弟、顾英辰兄弟六个人谁也不让步,阿永被他们夹在当中,寸步动不得。
“谢姑娘、各位公子、小姐有礼。”有个宏亮文雅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身看去,是二十出头的许简,他那日拿着半块玉牌在军中为顾念霖作证,无人不知。朝廷命他来西川补了一个低阶武将,他为人豁达爽朗,虽位卑人下,却无卑躬屈膝之态。
“许武官?”顾泓礼记得他。
许简看见阿永被团团围住,便说,“我方才从顾太守府出来,顾太守正差人四处寻二位公子,说是府上来了几位贵女,让顾二公子回府上相见。”
顾泓文怀疑起来,“你区区小将,怎有资格出入我顾府?竟在此大言不惭。”
“顾太守爱才若命,凡有官阶在身者皆可入顾府喝一杯水酒。二位公子若是不信,即刻回府一趟便知。”许简依然是不卑不亢的亲和口吻。
顾如归拉了阿永就走,顾泓礼去抓了顾如归的手臂,顾如期出手制止了他,顾泓礼手一甩,顾如归整个人倒出去,许简眼疾手快一把将顾如归护住。顾如归惊魂未定的那一刹那,看清了许简深潭一样光泽的眼睛,那眼睛格外洞穿人心。
顾如归双脚站稳,许简立刻松开手,默然行了礼致歉。另一边,顾如期、顾泓礼几乎要出手,顾英岚兄弟劝顾如期,顾泓文劝顾泓礼,几个人都是武将,谁也不肯轻易让步。
尤其是顾如期,看到顾如归受了欺负,哪里能咽下一口气?
许简想护送阿永跟顾如归先走,顾泓礼扯住了阿永的衣袖,“谢姑娘,此事因你而起,你怎好一走了之?”
两柄细长小巧的刀刃神不知鬼不觉地贴上了顾泓文、顾泓礼的脖颈处,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那刀刃实在太小,如同一枚柳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贴着脖颈打招呼,以致于满街人来人往,无人察觉异常。
“放了谢姑娘,不然,管你们是什么顾家公子,我绝不手软。”一个长发覆盖了半张脸、游侠装扮的年轻男人站在顾泓文兄弟背后。
“你是何人!不要命了吗?”顾泓文想要回头,脖子上立马被划出一点血迹。
顾泓礼估量对方身手绝不简单,加上顾英辰兄弟、顾如期等人在场,只能见好就收,“我们兄弟这就离去。你敢不敢留下姓名?”
“走!”那人不理会顾泓礼的问话,向前推着他们走了几步,“若是敢回头,我在这大街上杀了你们,也不算什么。”
西川之地,奇人异士甚多,顾家军出身的武官虽有万夫不敌之勇狠,但那都是在战场之上光明正大的较量。若是跟江湖上真正的门派高手、游侠剑客较量起来,往往会不堪一击。
顾泓文兄弟俩被人悄无声息就拿刀抵住脖子,这还是头一回,当然知道此中凶险,当下只得忍了耻辱,一步一步往前走,生怕一回头,人头会落地。阿永见顾泓文兄弟走远,去到那游侠跟前,认出了他是谁,只是不便说出他姓名,“是你?你回来了?”
“谢姑娘,是我,我有话跟你单独说。”那人正是韩诛离。
阿永知道他必然是带回了京都的重要消息,对顾如归等人说道,“今晚多谢几位替我解围,眼下我有重要之事,就先行离去。”
说完,阿永跟顾如归贴耳说了两句悄悄话,顾如归答应了一声,便跟顾如期、顾英辰兄弟走了。阿永对韩诛离说道,“此处不便说话,不如去街头的小音阁。”
韩诛离带着阿永先去街头大树底下接了陌奴儿,“我看到顾泓文兄弟拦住你,便知你有麻烦,我与陌奴儿皆曾在他们麾下的官员家中做事,知道他们表里不如一,都非善类。我让陌奴儿暂在这里等我,我暗暗一路跟了你过去。”
“你接回了陌奴儿?”阿永真心替他高兴。
“梁大人肯帮我走动,趁乱把她从宫中改名换姓带出来,她如今叫昭雪,可我还是习惯叫她陌奴儿。所幸皇上还不曾碰过她,否则,我要血洗皇宫。”
“你们重获新生,应该谨慎才是,既然回了西川,弃掉原来的名字才是最妥当的,她叫昭雪,你也得换一个名字。”阿永思虑周全。
“我叫司弦歌。”
阿永随着他去接了昭雪,见她袅袅依人、甜润娇媚,一看就是善良动人的如水女子,与司弦歌正是一对惹人羡煞的有情人,一看他们就是无比相爱。三人上了小音阁,坐在长廊最尽头的角落,一边听着里头缠绵人心的小曲儿,一边说着惊天大事。
司弦歌压低了嗓音,“节度使大人的尸首已被皇帝葬在皇陵,与顾有敬一起。只是我不得亲眼去看,不知真的下葬与否。节度使中箭之时我在场,本想去抢夺尸首,奈何那时候昭雪还在宫中,我不得不收手。”
“记得你说过,大煌不当你是大煌子民,西川贵族对你们虐待颇多,你怎么还肯帮助西川抢回节度使大人的尸首?”阿永疑惑。
“我此生恩怨分明。你对我跟昭雪有恩德,那日我见顾念霖抱了你上城门,你与顾念霖那般亲密,你与顾家的关系也不会一般。我只是要报答你,不是要帮西川。”司弦歌字字铿锵有力。
“告诉我你们的安身之处,若有难处,可悄悄去别苑寻我。”阿永随他们下了楼,看着司弦歌与昭雪牵着手远去,在这熙熙攘攘的温暖大街上,动容人心。
她自己一个人走向顾念霖的府邸,拿出了雅帖,守门的小厮立刻带了她进去,顾如归等她许久了。阿永悄然说道,“我找他有紧急的事情,事关京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