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 作者:管仲
第 127 章
食字,疑脫在不可事者下。《入國篇》云:官而衣食之。隨其所言,勿遺棄也。俞氏說誤。何如璋云:此當作就官而眾可事者為一句,不可事者食為一句,如言而勿遺為一句。就官而眾可事者,眾當作庸,謂力能任事則用之,使有以自給。不可事者食,謂老病不能任事者則予之食以養之。居是官者必如此言,不得有遺棄也。吳汝綸云:當讀皆就官而眾可事者不可事者食為句。而如同字。眾可事不可事者皆食於官,此三人亦如之也。郭沫若云:眾當是家字之訛,故下云是以路無行乞者也。元材案:以上各說皆非也。此當作
皆就官而食。《漢書.食貨志》云:高祖乃令民得賣子就食蜀漢。又曰:天子憐之,令飢民得流就食江淮問。就官而食者,謂就食於官也。下文食如言而勿遺,即承此而言。事即《管子.入國篇》三年然後事之之事,尹注彼處云:事謂供國之職役也。可事者不可事者食如言而勿遺謂此三類之人是否尚有服務能力,應聽其自言,即以此為其稟食多寡之標準,雖毫無服務能力者亦不當有所遺棄而不予以收容。《荀子.王制篇》所謂五疾,上收而養之,材而事之,官施而衣食之,兼覆無遺,《管子.幼官篇》所謂養老幼而勿遺,應誤遺為通,依吳志忠校改。義與此同。
〔一九〕何如璋云:多為功,寡為罪。謂以收養三者之多寡定官吏之功罪。如此則窮有所養,道路無行乞之人矣。
〔二0〕何如璋云:路有行乞,由各官養窮有遺。窮失所養,由執政任官不審,故曰相之罪。
〔二一〕元材案:天子之春令,依下文當作天子之春禁。又案《管子.禁藏篇》云:當春三月,賜鰥寡,振孤獨,貸無種,與無賦,所以勸弱民。與此所言,內容略同。
以冬日至始,數九十二日,謂之春至〔一〕。天子東出其國九十二里而壇,朝諸侯卿大夫列士,循於百姓,號曰祭星。十日之內,室無處女,路無行人〔二〕。苟不樹藝〔三〕者,謂之賊人。下作之地,上作之天,謂之不服之民〔四〕。處里為下陳,處師為下通,謂之役夫〔五〕。三不樹而主使之〔六〕。天子之春令也。
〔一〕石一參云:九十二日,其歷月凡三。以每月三十日計之,尚餘二日。以冬至日交氣之時起,數至春分日交氣之時止,前後合計,大約多二日。從整數計也。春至即春分。
〔二〕何如璋云:春分前後十日,正及農耕。《詩.豳風》四之日舉趾也。夫耕婦饁,故室無處女,路無行人。元材案:十日即《山國軌篇》春十日不害耕事之十日。處女又見《管子.問篇》。《秦策.注》云:女,在室者。室無處女,路無行人,謂男女皆從事田野勞動,即《漢書.食貨志》春令民畢出於野之意。
〔三〕元材案:樹即《孟子.梁惠王篇》樹牆下以桑之樹。藝即《詩.鴇羽》不能藝稷黍之藝。不樹藝,謂不事農桑。
〔四〕俞樾云:兩作字皆讀如詛,古字通用。《詩.蕩篇》侯作侯祝,《釋文》:作本作詛。是其證也。此言有不樹藝者必下詛之於地,上詛之於天,明其為不服之民。蓋以神道設教之意。若依本字讀之,則不可通矣。張佩綸云:作當為任,字之誤也。《左氏文六年傳.杜注》、《文選.西征賦.注》引《倉頡》,均云委,任也。下則委之地利,上則委之天時。《盤庚》:惰農自安,不昏作勞,不服田畝,越其罔有黍稷。故謂之不服之民。元材案:下文言三不樹,明係總承賊人,不服之民及役夫而言。則下作之地,上作之天亦當屬於不服之民。俞氏以神道設教釋之,是以之屬於政府矣。下作之地,上作之天者,謂雖從事樹藝,而鹵莽滅裂,跡近敷衍,仍與不樹藝者相等。(今人言作事不切實際者,謂之上天下地。)故謂之不服之民也。
〔五〕何如璋云:陳,列也。通,行也。言處里中則為下列,在師中則為下行。張佩綸云:下陳,《晏子春秋》:願得充數乎下陳。《班倢妤賦》:充下陳於後庭。《注》:下陳,後列也。通當作甬。《方言》:臧甬侮獲,賤稱也。自關而東陳、魏、宋、楚之間保庸謂之甬。此即《周禮.九職》所謂臣妾。《左文元年傳.杜注》:役夫,賤者稱。郭沫若云:
陳與田通,通當為勇。處里為下田者謂耕田不力。處師為下勇者謂戰陣無勇。元材案:張說是也。《史記.李斯傳》所以飾後宮,充下陳,《索隱》云:下陳,猶後列也。《晏子》曰有二女願得入身於下陳是也。里即《巨(筴)乘馬篇》謂遠近之縣里邑之里。師即《輕重丁篇》州通之師之師。謂在師里中從事賤役之人,亦不從事樹藝也。
〔六〕朱長春云:主使,謂如後世沒為官奴與城旦舂之比。何如璋云:三不樹即指上不樹藝、不服及役夫。言三者皆惰民,不肯盡力樹藝,則主田之官必以法驅使之,今之歸農也。
以春日至始,數四十六日,春盡而夏始〔一〕。天子服黃而靜處〔二〕,朝諸侯卿大夫列士,循於百姓,發號出令曰:毋聚大眾,毋行大火,毋斷大木,誅大臣〔三〕,毋斬大山,毋戮大衍〔四〕。滅三大〔五〕而國有害也。天子之夏禁也。
〔一〕石一參云:由春分節起,歷一月有半,四十五日而立夏。言四十六日者,前後二日交氣未交氣必合計之,言整數。
〔二〕王引之云:下文曰秋盡而冬始,天子服黑絻黑而靜處,則此當云天子服赤絻赤而靜處,寫者脫誤耳。張佩綸云:
黑黃宜於靜處,赤非靜處之服也。此篇脫去服赤絻赤。服黃而靜處當移夏至下,錯置於此。石一參云:夏服宜赤,火德王。此言服黃,火性烈,不宜助長,故服其所生之色。亦不出國門而壇,無迎夏之禮,尚靜不尚動,所以節時氣之過也。郭沫若云:
諸說紛紜,仍當以王說為是。服黃乃服赤絻赤之脫誤耳。或以此文四時所服無赤色,作為本篇出於王莽時之證,謂莽曾寶黃廝赤(見《漢書.王莽傳》地皇元年)。僅此一字孤證,不足為據也。元材案:以上各說皆非也。漢代尚赤,新莽尚黃。此處雖僅一字之不同,然實為兩個時代特徵之反映。漢興之初,因高祖夜殺大蛇,自以為蛇者白帝子,而殺之者赤帝子,故服色尚赤。其後武帝太初改制,雖曾一度尚黃,但並不同時排赤。且自劉向父子出,倡為漢得火德之說,於是服色尚赤乃成定論。至於新莽,乃大唱其寶黃廝赤之說。《漢書.王莽傳》云:梓童人哀章見莽居攝,即作銅匱,為兩檢,署其一曰《天帝行璽金匱圖》,其一署曰《赤帝行璽某傳予黃帝金策書》……即日昏時衣黃衣,持匱至高廟,以付僕射。戊辰,莽至高廟拜受金匱神嬗。下書曰:赤帝漢氏高皇帝之靈,承天命傳國金策之書。予甚祗畏,敢不欽受。以戊辰直定,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以十二月朔癸酉為建國元年正月之朔,以雞鳴為時。服色配德上黃,犧牲應正用白,使節之旄旛皆純黃,其署曰新使五威節,以承皇天上帝威命也。莽又曰:予前在大麓,至於攝假,深惟漢氏三七之阨,赤德氣盡。思索廣求所以輔劉延期之術,靡所不用。……然自孔子作《春秋》,以為後王法,至於哀之十四而一代畢。協之於今,亦哀之十四也。張晏曰:漢哀帝即位六年,平帝五年,居攝三年,共十四年。赤世計盡,終不可強濟。皇天明威,黃德當興。隆顯大命,屬予以天下。莽又曰:
改定安太后號曰黃皇室主,絕之於漢也。《莽傳》又載:天鳳二年,二月,訛言黃龍墮死黃山宮中,百姓奔走往觀者有萬數,莽惡之。顏師古注云:莽自謂黃德,故有此妖。又地皇元年莽下書曰寶黃廝赤,其令郎從官皆衣絳。服虔曰:以黃為寶,自用其行氣也。廝赤,廝役賤者皆衣赤,賤漢行也。試以此與本篇互相比較。本篇春始天子服青而絻青,夏始天子服黃而靜處,秋至天子服白而絻白,冬始天子服黑絻黑而靜處,冬至天子黑而絻黑,有青、黃、白、黑四色而獨無赤色。《呂氏春秋》、《月令》、《淮南.時則篇》,三夏皆尚赤,本篇則代之以黃。此與《揆度篇》言其在色者青黃白黑赤也,赤字列於最末一位,蓋皆王莽寶黃廝赤思想之反映,非偶然而已也。
〔三〕孫星衍云:誅上當脫毋字。俞樾云:案誅大臣三字衍文也。此蓋以斷大木、斬大山、戮大衍為滅三大。其上文聚大眾、行大火,非滅之也,故不數也。若加誅大臣,則為滅四大矣。又斬大山之斬,當讀為鏨,與《形勢解》斬高同。何如璋說同。元材案:《管子.七臣七主篇》亦有誅大臣三字。惟彼處以一無字總貫下文,此則每句均有毋字,只誅大臣上無之,故知為脫也。又彼處以無殺伐,無割大陵、?大衍、伐大木、斬大山、行大火、誅大臣列為春禁,與《禁藏篇》之以毋殺畜生,毋拊卵,毋伐木,毋夭英,毋拊竿列為春三月之事者,皆與本篇列為夏禁不同。而《月令》則與此合。
〔四〕元材案:戮即《呂氏春秋.上農篇》澤人不敢灰僇之僇,高誘注云:燒灰不以時,多僇。戮、僇古通。《七臣七主篇》作?,尹注云:?謂焚燒,令蕩然俱盡。
〔五〕朱長春云:大木、大山、大衍,夏日蕃秀,禁傷其長養。石一參云:三大,謂大山、大衍、大林木,故發令禁止斬伐,尤夏令之要政也。
以春日至始,數九十二日,謂之夏至,而麥熟〔一〕。天子祀於大宗〔二〕,其盛〔三〕以麥。麥者,穀之始也〔四〕。宗者,族之始也。同族者人,殊族者處〔五〕。皆齊大材,出祭王母〔六〕。天子之所以主始而忌諱也〔七〕。
〔一〕何如璋云:夏至下宜加夏至二字以申言之,文義始完。與下文一例。張佩綸云:日至麥熟。《孟子》:今夫麰麥,至於日至之時皆熟矣。元材案:《月令》:孟夏之月,農乃登麥。與此正同。
〔二〕孫星衍云:《太平御覽》二十三引作祈天宗。據下文祀於太祖,此當作太宗。元材案:此說是也。太宗者太廟之別室。別族為祖,繼別為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