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 作者:管仲
第 107 章
〔一〕俞樾云:按屨縷二字無義。乃窶數之假字。《釋名.釋姿容》曰:窶數猶局縮,皆小之意也。然則窶數之甿,謂小民也。元材案:《孟子.滕文公篇》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縷即纑也。甿,《史記.陳涉世家》甿隸之人,《集解》:
田民曰甿。謂貧民也。屨縷之甿,謂人民皆以織屨辟纑為業,言其貧也。俞氏說非。又案《呂氏春秋.節士篇》云:齊有北郭騷者,結罘網,捆蒲葦,織葩屨,以養其母。此云北郭者盡屨縷之甿,豈即取義於是耶?
〔二〕于省吾云:按唐園即場園。詳《呂氏春秋新證.尊師篇》。下云:千鍾之家不得為唐園,去市三百步者不得樹葵菜。葵菜正場園所生,尤其明徵矣。元材案:《荀子.大略篇》云:大夫不為場園,楊倞注云:治稼穡曰場,樹菜蔬曰園。其字即作場。惟場園乃種植菜蔬之所,與治稼穡無關。《鹽鐵論.未通篇》云:丁者治其田里,老者修其塘園。《孝養篇》云:
老親之腹非唐園,唯菜是盛。又《鹽鐵取下篇》云:廣第唐園良田連比者不知無道路之業,竄頭宅者之役也。或則以田里良田與唐園對言,或則逕言唐園唯菜是盛,即其證。楊說失之。
〔三〕丁士涵云上文云,北郭之甿,盡屨縷之甿也。則●即屩,謂履也。集韻:屩,或作●。安井衡云:●同屩,草履也。事謂作之。
〔四〕尹桐陽云:葵菜,辛菜,今原荽。說文作葰,云薑屬,可以香口。《既夕記》謂之綏。《爾雅》莃,菟葵,旱芹也。芹,楚葵,水芹也。均以香同葵而冒名葵耳。《楚辭.七諫》:蓼蟲不徙乎葵菜。
〔五〕王念孫云:空聞當依宋本作空閒。謂以空閒之地給貧民。郭沫若云:空閒有以相給資,與北郭之甿有所讎其手搔之功對文。則空閒當指失業者。元材案:郭說是也。千鍾之家雖不得為唐園,去市三百步者雖不得樹葵菜,然此可為唐園、可樹葵菜之土地則仍為各該原主所私有,初非無主之物,誰肯給之貧民乎?此蓋言富有之家不得兼營此等副業生產以與貧民爭利耳。社會上對於●及葵菜等之需要,原有一定之數量。如富有之家皆得兼營其業,則不僅富有之家對於此等需要能以自足自給,無須再向貧民購買,且其餘力往往可以奪去貧民之其他市場,茫茫禹域,乃真無貧民謀生之餘地矣。故政府應以令禁止之,則不僅普通人民之需要鞋履者皆不之百鍾之家而之屨縷之甿,需要葵菜者不之千鍾之家與去市三百步自樹葵菜之人,而之北郭之甿之以唐園為本利者,即百鍾千鍾之家與去市三百步之人亦將唯北郭之甿是賴。所謂空閒有以相給資者,此之謂也。王說失之。
〔六〕元材案:讎者售也。手搔之功,指屨縷及葵菜等手工生產物而言。《荀子.大略篇》云:故天子不言多少,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喪,士不通貨財。有國之君不息牛羊,錯質之臣不息雞豚,眾卿不修幣,大夫不為場園。從士以上皆羞利而不與民爭業,樂分施而恥積藏。然故民不困財,貧窶者有所竄其手。又《史記.循吏傳》:公儀休為魯相,食茹而美,拔其園葵而棄之。見其家織布好,而疾出其家婦,燔其機。云:欲令農士工女安所讎其貨乎?又《鹽鐵論.救匱篇》賢良云:農夫有所施其功,女工有所粥其業。竄之為言易也。即《孟子》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之易,謂交易也。粥,賣也。竄其手、讎其貨、粥其業,與此處有所讎其手搔之功意義蓋同。楊倞以竄為容,謂容集其手而力作也,王先謙以竄其手為措其手,皆不可從。
管子曰:陰王〔一〕之國有三,而齊與在焉。
桓公曰:此若言可得聞乎?
管子對曰:楚有汝漢之黃金,而齊有渠展之鹽,燕有遼東之煮,此陰王之國也。且楚之有黃金,中齊有薔石也〔二〕。苟有操之不工,用之不善,天下倪而是耳〔三〕。使夷吾〔四〕得居〔五〕楚之黃金,吾能令農毋耕而食,女毋織而衣。今齊有渠展之鹽,請君伐菹薪,煮沸火〔六〕為鹽,正而積之〔七〕。
桓公曰諾。
十月始正,至於正月,成鹽〔所謂菹薪者非。
〔三〕豬飼彥博云:倪、睨同。是疑當作走。言望視而去。洪頤楫說同。宋翔風云:是與視通用。安井衡云:倪、睨同。是讀為●。●,視也。張佩綸云:是當為?,聲之誤也。《釋名》:視,是也。倪而是,即睨而視之。洪說非。聞一多云:是讀為睼。《說文》:睼,迎視也。《文選.東都賦》弦不睼禽,《思玄賦》親所睼而弗識兮,舊注:睼,視也。字一作●。《廣雅.釋詁》:●,視也。郭沫若云:《輕重乙篇》:民之入正籍者亦萬有餘里,故有百倍之力而不至者,有十倍之力而不至者,有倪(睨)而是者。彼言道路有遠近,故至者有難易。睨而是指近而易者言,蓋言轉瞬即至。此文苟有(又)操之不工,用之不善,天下睨而是耳,二不字當讀為丕。天下睨而是者,言天下可轉眼得之也。元材案:倪同睨,是也。是仍當作是。兩不字亦不誤。有仍讀為有。此處倪而是,與《輕重乙篇》意義不同。彼處作轉瞬即至講,此處則謂雖有黃金及菑石,然如不善於運用,則與土同價耳。與土同價,則天下俯拾即是,豈足貴乎?今俗所云閉著眼睛也摸得著,即倪而是之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