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狼狈模样,联想他拿自己作诱饵之事,花朝忍不住一咬牙,自牙缝中低低挤出两个字:活该!
杜誉有些惊讶,低头看了一眼她咬牙的样子,丝毫不以为忤,反浅勾唇角,笑了笑,仿佛十分受用。
花朝不期然对上他的笑,不觉一怔。这挨了骂还笑,莫不是摔坏了脑袋?
这可怎么是好,堂堂的状元郎摔成了傻子。
花朝忧心,不觉问:大人,你看我是谁?
杜誉果真认真打量她一眼:马夫人。顿了一顿,又补了句:牙尖嘴利、精明算计的马夫人。
花朝扶着他往墙边走。因自己腿上也受了点轻伤,步子并不稳健。杜誉注意到,微微一愕:你也受伤了?当即将自己胳膊从她手中硬抽出来:你不必扶着我,我自己能走
哎,这时候还好面子!
花朝只好道:大人想多了,民妇并非要搀扶大人。民妇是自己走不动了,跟大人借个力。
杜誉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脚,眉心蹙起,犹豫一瞬,将手臂往她手中重又一塞:给你,扶着。身躯挺了一挺,似要显得自己稳如泰山,能令人依靠。
花朝心头微微一动,下意识抬头看他,见他下颌微微扬起,薄唇紧抿,颇有一种故作深沉之感。心中不免浮起一阵好笑,和一点怪异的感觉,兴许这四年,他并未变得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成熟老练。
花朝依言扶住他胳膊,本想借给他一点力,却发觉他死死将重心压在自己身上。不由自己承担分毫。
走到墙角靠住,杜誉忽道:刑部大半高手尽皆在此。此地比刑部安全。
哦。
嗯?他说这个做什么?
花朝扶着他的手一僵。
然而左右一思,立刻反应过来。他大概是在解释为什么要带自己出来。
虽说她目前名义上是大理寺罪囚,但主审张慎已然明确她无罪了。杜誉这时候带着她外出办案,还令她陷入险境,她若是个刁妇,到大理寺那一告,想必他得担一通申斥。
哎,他也太小瞧自己了。她冯花朝岂是这种刁恶之人,他们好歹也一场,他怎会这么看自己。
花朝心下微叹,旋即方想起他已然忘了自己。
过往总总,早如浮云。他会这么想,亦是难怪。
这么想着,她心底竟觉得有一丝怅惘她和当年那个羞怯的少年郎,终究已没多少瓜葛了。
不过也好,她本来滞留京城就是一场意外,若非莫名其妙遭了一场牢狱之灾,她此刻早已在南下的船上听着小曲喝着酒,又怎会再与他重逢?
滞留?
对!她应该早就出了京,继续潇潇洒洒浪迹她的江湖去了才对。
京城于她而言是再是非不过的是非之地,多待一刻,就多一刻的是非。
此刻她已经从刑部衙门里出来了这附近能腾出手来的刑部的人只有眼前走两步路都满头大汗的杜誉和不远处一看就已半残的车夫。论身手,她反而是最矫健的一个。
若是只要离开了京城,管他刑部大理寺,谁也别想抓着她。
想着,她问:大人,我们现下在哪?
杜誉道:在与白狮街交汇的竹酒巷,再往东一条街就是御街了。
御街
那是一条南北大道,笔直通向南城门。而这个时辰,城门应当还未关闭。
花朝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马铺,拖着这残躯走过去买好马,大概一盏茶工夫,还赶得上关城门前出城。
琢磨着,她回身看了眼杜誉。他整张脸连着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方才因为强撑着走了几步路,额上已布满细密汗珠。
刚才是他替自己挡去了大半的冲击。
第十八章
那又怎样,若不是他,自己亦根本不会遭遇这种倒霉事。
花朝心底浮起的一点歉疚很快消散。她看看杜誉,又望望街口,终是那逃离京城的可能对她而言更有诱惑力。
没事,看样子杜誉应该也不至于受了多重的内伤,左不过多伤在皮肉上,他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事?
就算伤重了,她又不是大夫,留下来又有什么用?给他摸摸抱抱心理安慰?
杜大人又不是三岁。
何况刑部的人就在上面丁丁当当打着,杜誉自己都说了,这几个是高手。等一会收拾了那刺客,将杜大人扛去医馆,也不过是一刻钟的事。
花朝念头一起,行动非常干脆。逃跑这事她有经验,容不得半点拖泥带水。她回望杜誉一眼、拱一拱手,便算是道了别。拖着一条残腿,打算启步离开。
杜大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
算了,还是别再有期了。
杜誉,你我身份如此,注定今生无缘。
杜誉一见她那眼神,脸色猝然一变。她抱拳的手还没撒开,已被他用劲全力一把抓住:你要走?你要去哪?他身子半倾过来,用的是他未受伤的那只右手。
花朝却没感觉到什么力气,虚虚浮浮。愣了一愣,思及眼前情形,立刻将疑惑抛诸脑后,将手臂自杜誉掌心抽出,嘿嘿一笑:杜大人,刑部办案,民妇就不在这给你们添乱了。说着不再犹豫,拔脚就走。
杜誉却不知哪来的力气,连趋数步,追上来,一把攥住她:你不能走。这回用的是他受伤的那只手,血还未止住,顺着手臂流下来。花朝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一片糯湿,不知道是不是血。
她心头本能一紧。然而下一瞬,她却咬牙将杜誉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杜大人,你以为就你现在这样,能拦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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