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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松见罢,想起刚刚的温存,嘴角扬起一抹笑。他伸手替她拉好衣领,温柔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铃兰歪着脑袋看着他,不言不语。
她不曾开口挽留他,令他有些失望。本想一走了之,却不甘心。
停在门前,手放在门上,犹豫了一下,又侧身道:“我这一出去,有可能会死。”
铃兰浅笑道:“你既然知道会死,为什麽还要出去呢?”
顾承松一愣,反问道:“难道你不明白?
“明白什麽?”
“我想跟你离开这里,所以我必须要出去。”
“哦,”铃兰点了点头,顿了顿,说,“可我没说我要跟你走。”
“……”
话犹未了,窗外忽然擂鼓震天。
秦世炎的声音如洪钟一般传来:“顾小将军,你还是自己走出来吧。你自小喊我伯伯,我怎好不把你当侄子?既然相识一场,我便再给你个机会,你也不至于死的太过凄惨。”
缓缓又道:“我也知道,你为非作歹,恶贯满盈,只不过是受了小妖女的迷惑。今日,你只需把她交给我,所有罪责便都是她的。日后回京,你无罪有功,仍可箕裘相继,做当朝最年轻的将军。”
字字句句,顾承松听在耳朵里。
他紧握着刀柄的手,竟渐渐松开了。垂在身侧,似已认输。
他的心动摇了。
尽管他并不愿做出伤害铃兰的事情,但他仍旧控制不住地开始权衡。
是否该放弃一个女子,以换回往后余生的功名利禄?
这个交易值得否?
若放在从前,他必然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事到如今,他却没了那份魄力。
因他明白这世间已无人爱他,唯剩下这个女子,愿给他零星温存。
哪怕只有一丁点,也是好的。
回头再次望向她。
眉目间点点滴滴,皆是未了余情。
他放不下,于是下了狠心,再一次握住刀柄。
“我不。”
秦世炎隔着门,听见这一声回应,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麽?”
“所有恶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她无关!”
秦世炎沉默片晌,压低嗓音道:“顾承松,你疯了。我给你机会你不要,你要那个妖女!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父亲吗?”
他居然想给自己机会,这倒是让他始料未及。
他居然搬出了他的父亲,这更是让他难以置信。
“秦大人,对不起父亲的,明明是你!你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秦世炎冷笑一声:“哦,确实是你说的这样。只是自古道成王败寇,又何言对得起对不起呢?”
一声令下,箭如急雨,从四面八方射来。
他到底是将军之子,闻听风声便抡起大刀,将逼近的羽箭齐齐斩断在地。
但不等喘息片刻,便听得秦世炎的又一声号令。
秦世炎抓了他的所有兵,将他们按跪在门前,逼着顾承松交出兵符,和那个小妖女。
明明不是战场,二人明明是以叔侄相称,可偏偏,秦世炎要置他于死地。
因何?因那一只早已不複存在的兵符。
虚妄之物,如虚妄人间,全不值得,却又引得世人前赴后继地追逐相争。
毫无道理,毫无乐趣可言。
顾承松动容了,他的那些兵,追随父亲一生,又来追随他。他就算再铁石心肠,也不忍见他们惨死在自己面前。
更何况,将军没了兵,还能算一个将军吗?
他服软了,想至少能放过他身边的所有人,所有罪责他一个人抗。
“秦大人,我想……”
可话音未落,血已洒满了窗纸。血刀挑起尸体,重重抛至门窗上,整个屋子随之晃动。
一滴血从门缝里飞进,落在他的眼睛里。
世界顷刻一片红。
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不,他的势从来未起过,何来去一说?
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失败者,从出生那一刻起,他便注定难成大事。
他应该早就意识到这一点的,不该等到现在才明白。
他应该选择做一个普通人,应该在找到哥哥后,便倒戈卸甲,将父亲的那把大刀交给他。
这把刀本来就是属于哥哥的,是自己鸠占鹊巢,所以才落得如今的凄惨的下场。
想必那些史官,定会把自己描述成一个穷兇极恶又心无大志的小人。
史官们总喜欢这样去写一个失败者,他们说白了,就是一群皇帝的走狗而已。
可是顾承松心里委屈啊。他不是大家所以为的这种人。
他也有过雄心壮志,他没那麽懦弱,也想做出一番事业,也曾想尽办法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