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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剔着牙,回味着癞子的话。
独眼先一个吐掉嘴里的树叶,压着嗓子说:“要不咱逃吧。”
胖子直摇头:“当逃兵要是被抓回来,那就是个死!”
“咱不被抓不就行了吗?他顾承松,野心那麽大,平日里嚣张跋扈,得罪的人肯定不少,还怕找不到一个他的死对头吗?”
胖子挠了挠独自,问:“你是说,咱叛变?”
癞子冷乜他一眼,沉声道:“什麽叛变!你会不会说话?咱这叫弃暗投明!顾承松逆臣贼子,判个淩迟处死株连九族也是该的!”
三个吃饱了的懒散兵,留下满地尸骨和忠肝义胆,偷偷遛下了山。
*
一个又瘦又小的小沙弥来这里屙屎撒尿。
他因个子小,蹲旱厕掉下去过几次,因此怕了,所以才来这里的。
起先,他什麽都没发现,只闻得空气里有烤肉的味道,很油腻。
他是襁褓出家的小和尚,从未沾过荤腥,因此难忍这个味道,扶着树呕吐不止。
然后,他看见了一滩血红的肉。
顺着肉看去,是一堆淩乱的骨头,和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
彼时他不知是该继续吐还是尖叫,亦或是逃跑,他整个人都震惊在原地,许久才大声喊道:“有妖怪!有妖怪!妖怪吃人啦!哇哇哇——”
佛缘尽
谁也不敢上前查看这摊尸骨,就连顾承松,也心声三分怵怕。
他虽杀人无数,但是吃人这种事,他也是难以接受的。
连他都怕,跟不要说别人了,一个个掩着眼睛,想看又不敢看,只敢从指缝里看过去。看一眼,吐一口,缓和了些,就再吐一口。
现场唯有铃兰,是在笑的。
铃兰躲在顾承松的身后,嗅了嗅鼻子,流下一缕口水。
她是一个不守规矩的妖,但却因红蘼的监督,从未吃过人。哦,也不对,上次没忍住,吃了文怯的舌头。
但统共只那一次尝过人肉的味道,二两不到的肉,还未咀嚼出味道就已经滑进了肚子里,甚是无趣。
好想试试大快朵颐吃人肉的感觉。
姐姐也真是的,为了成为一个完美的人,非要禁妖欲,自己禁就算了,连带着铃兰一起,过着清心寡欲油盐惨淡的日子,好生折磨人。
她咬着手指,忍着对人肉的欲望。
手指快要被咬破了。
顾承松察觉她的异常,淡淡地问:“怎麽了?”
“饿。”
“我带你回去吃点点心?都是我从京城带来的。”
“不要,不吃点心。想吃肉。”
顾承松笑道:“等下山了,我带你吃好的,你想吃多少肉就吃多少。”
铃兰没有说话。
普通的肉她也吃得起,这话说得,瞧不起谁呢!
*
寺里发生了这样的惨案,终还是要请净莲来处理。
浑身伤痕累累的老师父,被两个徒弟一左一右扶着,来到尸骨前。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文空的尸骨,因尸骨旁散落的佛珠,是他亲自为他挑选的。佛珠上的经文是他一笔一划刻下的,串珠的绳子是他撚的,珠子是他穿的,所以他不会认错。
他此生无子,因此把文空当做自己的孩子,一点点带他长大,直到出落成一个英俊的少年。
这是他倾注了心血养大的孩子,如今却落得个尸首难全的下场。
纵然他知道人死不过尘土一抔,可却依然心痛了。
老态龙钟又经受酷刑折磨的身体,终是撑不起巨大的背上,臃肿地跪下。
一衆弟子见了,也纷纷跟着跪下。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登时哭声四起。
文念亦在人群里,但他没有哭。他的眼里有泪,可更多的是恨。
他恨杀人兇手,也恨教条的佛法。
他开始不懂,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怎麽到了寺庙里,却成了碰不得的禁忌?
他想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他现在只想替师兄报仇。
想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沉着脸走到顾承松面前,擡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心有仇恨之人,能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顾承松这个自小习武的少年将军,面对他竟无能反抗。
“你、咳咳……”顾承松可恨自己未曾带刀,只得去掐文念的手。
可这个小和尚,仿佛不知疼痛,任由他掐地鲜血直流,也面不改色。
好在净莲看见了,远远呵斥了一声:“文念,退下!”
文念闻听声音,手松了一些,垂目看着自己染血的僧鞋。
然下一秒,他又使了力气,欲将顾承松置于死地。
周围看呆了的小兵终于开始沖上来护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