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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不喜欢探人隐私,既然红蘼不愿意说,那就罢了。
只是内心提醒自己,以后对她,需再小心一些,不能碰到那张符。
远处传来口哨声,红蘼皱了皱眉,起身拽住文念的手就往旁边的灌木丛里躲去,按着他一起蹲下。
文念以为来的又是那些兇神恶煞的兵,连忙安慰道:“你别怕,有我在。”
红蘼不以为然,道:“我当然不怕,该怕的是你。”
“我不会怕的,我一个男人,没什麽好怕的。”他淡淡一笑。
“是吗?难道你不怕铃兰?”
“……”文念哑言。
闻得铃兰二字,他的心如针扎一般疼痛。
并非因为铃兰本人,而是因她想起了师弟文怯。
*
他的那个小师弟,自母亲死后便一直跟随着他,与他同食,与他同寝,牵着他的衣角,一点点从一个爱哭的小沙弥长大到如今。
文怯比这里所有人都要虔诚,因他认定是青山寺救了他,养育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从未做过任何一件破戒的事情,就连蚂蚁也从未踩死过。他曾说,他一心向佛,不为其他,只为超度娘亲,愿她来世不会像今生这样苦。
可如今,他却因为自己执意要救花妖,落得个身体残缺,双手染血的下场。
都是因为自己。
当他看见他怀抱奄奄一息的铃兰,跪在自己的面前时,他甚至有一瞬间后悔:当初,自己该听师父的话,燃一纸黄符,了断尘世孽缘。
他真的后悔过。
他答应文怯,自己一定会将铃兰救活,绝不会让他犯下杀生之罪。
可,就算救活了又能怎样?双手的血可以洗净,但心里的杀意,却无法消失。
杀过人的人,会迷恋上那种把控人生死的感觉,在生命从自己手里消逝的那一刻起,他便是世间主宰。他会开始贪恋这种感觉,会摈弃长久坚持的一切信念,回归人最初的模样。
文怯一直以来的怯懦,已经不複存在。只是他的身体过于安静,无人能够察觉。
*
见文念许久不回话,红蘼有些不悦,轻声问:“你喜欢她是吗?”
“谁?”文念下意识问道。
“铃兰。”
“不。”
“你撒谎,你明明就是喜欢她!”
“没有。”顿了顿,站起身说,“我要走了。”他想起了文怯师弟,又想起了文空师兄,心力交瘁。
红蘼扯住他的衣摆,要他继续陪自己藏起来。
“我不想见到她,也不希望你见她!她那人心术不正,你与她纠缠不清,迟早会后悔的!”
文念回头看向她……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而她蹲在矮树木间,仰着头,双眼期期。初夏的植物,生机勃勃,绿叶映衬着她,她真的好真像草丛间的一朵花。
“我真的要走了,我还有事。师兄独自一人死去,我要去料理他的后事。虽师父常说说人死灯灭,不过尘土一抔,可到底是朝夕相处的师兄,我难以放下。”
红蘼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我的悟性不如师父,或许我本就不是佛门中人。”
红蘼歪了歪脑袋,似懂非懂。
“让我走吧。”
红蘼犹豫了一下,放了手。
文念淡淡一笑,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不再看她。
*
然刚走出灌木丛,还未走几步,文念就听见口哨声靠近了。再然后,口哨声戛然而止,肩上陡地一沉。
他踉踉跄跄往前扑了几步,直至扶着一颗树才站稳。
回头看去,却看见自己的肩膀上只落得一朵小白花。他微微皱眉,未曾多想,撚起那朵白花随意扔在地上……
“哎呀!”一声惊叫后,白花化作了人形。
果然是铃兰。
铃兰嘟着嘴,揉了揉脑袋,好不委屈地说:“人家是来跟你说好事的,你倒好,不闻不问,就把我摔在地上!我可是身受重伤的人,你忘了你是怎麽答应你那个好师弟的吗?”
文念才刚摆脱了红蘼,如今又遇上她的纠缠,心烦意乱。
不顾她怎样抱怨,他只一句“阿弥陀佛”,便低着头往前走。
铃兰揉着头发,眼睛睁大,吃惊地看着他的背影。
小师父怎麽,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疑惑了几秒,没想明白,于是又追了上去——她没心没肺,娇蛮任性,可不比红蘼那样好打发。
文念未曾因她的跟随挺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而铃兰则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跟在他的身后,自顾自地问道:“我嘛,这里有两件事要跟你说,一件好消息,一件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