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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是你的弟弟,我们本是同根,便无需讲究什麽礼节。你别跪着了,来我身侧与我同坐吧。”顾承松向他招了招手。
文空的视线从蚂蚁身上挪开,垂目看着顾承松的长靴,轻声道:“小僧不敢。”
“呵,你怕我作什麽?长兄如父,该我怕你才对。”顾承松翘起腿,手撑着床身子后仰,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心经》。
屋子里沉默许久。
直到窗外传来一声阴森的鸦叫,顾承松忽然沉声说:“其实,不只是我,现在天下所有人,都在怕你。”
文空听不明白,只回道:“小僧不过一介沙弥,何足为惧。”
“可你的手上,有能调遣三十万北府兵的兵符,只要你一声令下,就连皇上都会惧你三分。”顾承松声音淡然,似是漫不经心说出此话,实则内心已经澎湃。
他做梦都想要的兵符,已经近在眼前,只要逼他开口,便能轻易得到。
逼人开口,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了。
文空闻言错愕,惊得不敢擡头。
他区区草民,纵然身上流着将军的血,可天底下除了眼前人,有谁会认他?他如此羸弱,又何以敢捧起皇家兵符?
“什麽是兵符?”他假装不懂。
“自然是能调兵遣将的宝贝。父亲死后,我承陛下圣旨,继承了将军之位,可将军没有兵符,还是将军吗?”他弯腰倾身,双手交叉架在膝盖上,微微歪着脑袋看着文空问,“哥哥,兵符在你那里对吧,把它给我好吗?”
文空摇了摇头,小声说:“小僧不知将军在说什麽。”
“你不知?”顾承松冷笑了一声,骤然怒喝道,“你怎会不知!你的那个娘,死前把兵符缝进了你的棉衣里!你穿着那个棉衣跑来这里,到底有何居心!”
“小僧从未见过什麽兵符,将军许是弄错了。”文空仍是这句。
他确实不明白顾承松的话,因他在来到这座寺庙时,被净莲收去了所有东西。
遁入空门,青丝散落,俗尘的衣物自当销毁。
十多年过去了,谁也不知他的棉衣里,到底有没有藏着那块兵符。
烛台泪
一切真相,大抵只有净莲知道。
文空自然不会去问净莲,他绝不能把师父扯进这件事里。
顾承松怒了,长久生活在这个哥哥的威胁里,所以下意识觉得文空是想要与自己争夺。他这样想也情有可原,因文空确实比自己更适合成为将军。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担惊受怕。
他仿佛已看见了,这个哥哥,穿着父亲的盔甲,拿着父亲的大刀,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的样子。而自己,却只混在小兵的队伍里,拿着一把破铜烂铁,生无可恋地等着他的号令。
他害怕变成这样,害怕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害怕父亲所说的话成真。
父亲无数次用失望的口吻对他说:“承松,你不如去步兵的队伍里站着,那样对你对我都好。”
想到这里,顾承松起身向他沖过去,将他扑倒在地,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怒喝道:“把兵符给我!”
文空被掐得双眼充血,喘息不能,却也只能如实回道:“我没有……”
“不可能没有,是你想要霸占它,快给我!我要做皇上,我要让父亲看看,他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到,他抢不到的天下我能抢到,我并不是他说的那样一无是处!”
说到这里,他泣泪不止,多年无法与人诉说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悲愤。
可文空只是摇头。
“将军,兵符不在我这里。出家之人,不打诳语。”危在旦夕,奄奄一息,他却仍处变不惊,丝毫不慌。
这份沉着,让顾承松更生愤怒。
多年的傲纵,使得他无法容忍任何委屈,他似乎从未像文空这样平静过。
“我会杀了你。”他瞪着他,咬牙威胁道。
“杀了我,我也没有兵符,没有就是没有。”文空的双眸忽然蒙上一层冷雾。
顾承松不知,文空亦是恨他的。他的一生,被眼前的这只只会杀人的不舞之鹤夺走,他的心中自然生恨。
莫说他不知兵符在何处,真是知道了,他也不会给他。
如若真的有兵符就好了,那麽他就能重新拾起他的人生。
文空看着顾承松因怒而扭曲的面容,蓦地冷笑一声,淡淡道:“你真的是顾将军的孩子吗?你看起来,与我记忆中的父亲,一点也不一样。”
不知处于什麽目的,他说出了这句话。
于是,顾承松彻底疯了。
他红着眼掐紧文空的脖颈,指甲陷入他的肌肤里,疼得他皱起了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