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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撑着伞护着书篓走在烟雨朦胧中的样子,他在树荫下念着子曰诗云的样子,他坐在窗边趴在书上小憩的样子,她甚是贪恋。
她甚至曾买回一堆孔孟之书,挑灯夜读那些她根本读不明白的枯燥的字,为的就是能与他说上话。
时至今日,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因为他是个读书人所以爱他,她爱的其实是他最初的那个单纯的灵魂。
那个未曾被尘世浊气所玷污的灵魂,有着他们妖无论怎样修行都无法拥有的纯净。
而如今,他已不再单纯,所以她不再爱他。
她在短暂的失恋后,空蕩蕩的心里想起了一个人。
文念师父,他才是那个有着单纯灵魂的人。
*
净莲带着红蘼往青山寺走去。
沧桑的老和尚,一整日与孟柳寒抗争,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仿佛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他佝偻着背,步伐缓慢地走在夕阳下。
他的身后,那个被狠狠背叛的花妖,因被剧毒妖气侵袭,所以没了原先的楚楚动人。一双失神的眼中,写满了对人间的失望。
形容枯槁两人,如同这座已经荒凉的城。
街市上空无一人,两侧的商铺紧闭着门,只有骨瘦如柴的看家黄狗,还不知畏惧地叫着。
一队人马骤然从他们身后疾驰而来,扬起的灰瞬间弥漫在整座街市上。
净莲停下脚步,伸手将红蘼拦在身后,然后退到街边,为马队留出足够宽的路。
但领头的那匹马,却在他的面前停下了。
那是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马背上坐着的少年将军,束着青丝三千,穿一身绣着林间猛虎的枣红色长衫,要配一把精致的雕花宝剑,神清骨秀,轻狂不羁。
他未曾下马,微擡下巴俯视着二人,冷冷问道:“是青山寺的和尚?”
净莲如实回道:“老衲是青山寺的住持净莲。”
“哦,竟然还是住持。”他又眯起眼看向红蘼,嗤笑道,“既然是和尚,为什麽带着一个妙龄女子走在路上?你们这里的和尚,难道没有戒律一说?”
净莲沉着回道:“女施主受伤了,老衲带她去青山寺疗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少年将军并未表现出对红蘼的兴趣,她今日的模样实在无法吸引他。
他未曾多问令人尴尬的问题,挥了挥手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并抓了带走吧。”说完,便扬起马鞭,继续前行。
同根生
虔诚的信徒躲进了青山寺里,祈祷日日供奉的佛菩萨护佑他们躲过这一遭。
面容姣好的女子尤其胆颤,绞断自己的长发,换上父亲或者哥哥的衣服,又用泥土抹了脸。
眼见着那些嚣张的兵踏过寺庙的门槛,簇拥着一个意气风发的小将军走进来,她们如惊弓之鸟一般从后门离开,往山林间逃去。
多麽叫人为难的人。
这个从京城来的顾小将军,英姿飒爽,风流倜傥,怀春的少女只一眼便不得忘他,可未想他的骨子里却是如猛兽一般残暴的恶魔。
那些怀揣着成为将军夫人的梦,第一批被抓进将军府的女孩,也成了第一批刀下鬼。
顾承松,一双玄色的眸里,没有一丝感情。
是因被所爱的女子欺骗,所以才变得凉薄无情。
他自小在那个从未见过的哥哥的阴影中长大,从未得到过父母的爱,因此也不知该如何爱人。
直到他遇见铃兰,她挑他兴起,他便给她所有。
他那样癡情于她,却最终发现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样的羞辱,他岂能忍?
*
一个瘦小的女孩,刚缠了三寸金莲。扭曲了的双脚伤痕累累,才生出血痂,本不该走路,可又不得不走,于是磨破了血痂。血染红裹脚布,又渗出布鞋,每走一步,便落下一朵红莲。
她因此走得最慢,姐姐妹妹们顾不上她,推搡着从她身边经过。她站不稳,双膝跪在地上,石子磕破了膝盖,再没能爬起来。
顾承松看见了她,叫人拎着她的胳膊带到了自己面前。
她知道自己该对他作揖行礼,可挣扎几下未能爬起,只得匍匐在地,满眼惊恐地等着他发落。
顾承松冷眼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握住腰间的刀。
刀抽出刀鞘,却闻得身后传来一声:“阿弥陀佛。”
他皱起眉,回头看去。
被绳子反绞住双手的净莲,正垂着眼嘀嘀咕咕念着什麽。听不清也听不懂,只觉得心烦意乱。
“闭嘴!”他怒瞪一眼,呵斥道。
净莲不理不睬,继续念念叨叨,声音愈发响亮,丝毫未把这位将军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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