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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念,出来!”外面有人喊道,是净莲师父凛若冰霜的声音。
文念尚是虚弱,下床之时腿仍发软,好在有文怯搀扶,使他能够缓慢行走。
净莲持禅杖站在院子里,独他一人,竟未带别的师兄来。文怯心内默喜,在文念耳边小声道:“师兄,瞧这情形,看来师父并未想重罚你。”
净莲瞥了一眼文怯,冷冷道:“文怯,站过来。”
“可是师父,文念师兄身体虚弱,许不能独站。”
“需你烦他?过来!”文怯胆小,听得师父怒喝一声,战战兢兢松开文念,低头站到净莲身左。
文念自觉跪下。
大雨过后,地面满是污泥,院落里枝叶扶疏,层层叠叠间存了刚刚的冷雨,风吹过飒飒作响,积水随之落下,又成了一场凄凉的雨。
文念未曾穿衣,雨打在他结实的后背上,惹他一阵颤抖。
“师父,让我给师兄披件衣裳吧。”净莲乜他一眼,他慌然低头,不敢再说什麽。
“文念,你自己说,犯了哪些错。”
“我……”撕毁降妖符,私放千年花妖,破了酒戒,差些也破了色戒,佛心已散,执念红尘……罪大恶极,罪孽滔天,他是罪人,如若有法子让他洗清罪孽,他什麽事都愿意做。
“你此番私自下山一夜未归,到底做了什麽!”净莲又喝一声。
“师父,别问了,你罚我吧!”文念伏在地上,做好接受酷刑的準备。
其实净莲不必细问也能知他经历了什麽,他陡然一瞪眼,便看见了文念周身萦绕的妖气,便明白他这一夜是与妖共度的。
心念一动,洞悉其中玄妙,渐生隐忧。
“文念,你要好自为之。”
文怯听出话中意,喜道:“师父,所以师兄不必受罚?”
“我不罚他。文念,你起来吧。”文念有些惊,师父向来严厉,何时会有这样的和颜?
“是,谢师父不……”话未说完,刚起的身子尚不曾站稳,便听净莲又说:“文怯,去我房里把劫烬剑拿来。”
文怯虽不解其意,仍照做,小跑取了剑回来。
“文念,你可想恕罪?”
“师父,文念想恕罪!”
“好,你拿着这把剑,去杀那花妖。此剑有灵,只杀革囊衆秽,若这把剑能贯穿她,她便是死不足惜。”
净莲把剑抛给他,沉甸甸地落在他的怀里。
说好的后悔呢?从山脚到寺前一步一磕头的虔诚呢?才刚信誓旦旦说要恕罪的决心呢?他怎麽好像都忘了。
“我……我做不到!师父,你还是罚我吧!”他抱着剑,又重新跪下。
“你连试都不敢试?”净莲露出一丝冷笑。
“杀人这种事,如何敢试!师父,我们佛家弟子从来秉持一颗佛心,佛心向善,又怎可有杀生的念想?”
“妖不是人,妖是天生恶孽。”
“你怎麽知道妖就一定是恶的!”
净莲一怔,表情複杂,握着禅杖的手益发用了力气,文怯甚至能听见他骨骼咔嚓的声音。
“师兄,你这是何苦?”他小声劝他,无用,文念并不理他。
“师父,你总说人为善,妖为恶,可你身在佛门之中又曾见过几个人几只妖?既未曾见过,何以妄下结论?莽撞误杀良善之辈,虔心念佛又有何用?”
净莲的怒火又高了三丈,他终忍耐不住,举起禅杖便要狠狠落下。文念昂着头,闭眼等着皮肉之痛。
想师父这禅杖重达六十斤,果真落下,文念岂有不惨不伤之理?
“师父,求您手下留情!”文怯扑通跪在净莲身侧,紧紧抱住禅杖,仰头看着净莲,“文念师兄定是被花妖蛊惑,一时迷了心智,该死的是那花妖,与师兄无关!师父,我愿前去杀那花妖,以救赎师兄!”
净莲垂目,冷乜着他。
文念愣了,匆忙给他一个眼神,轻声道:“师弟,与你何干,何必说这样的话。”
“把剑给我,把剑给我,我此刻就去,就去!”文怯去抢他怀里的剑,文念竟争执不过他。
净莲未曾加以阻拦,就沉默地看着文怯抱着剑沖出寺门。
文念要去追,却被净莲以禅杖拦住去路。
“跪下!”他喝道,声如洪钟。
“师父,师弟对付不了那些妖,他此去兇多吉少,只怕会赔上性命!”
“文怯是死是活,是残是伤,那都是你害的。”
净莲将禅杖插在土里,掐破左手食指,在右手的手心里写下一个“禁”字,然后绕到文念身后,猛地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啊——”文念顺势跌倒在地,只觉背后如被火烧灼一般,令他疼痛难忍。他伸手想去触摸那一处疼痛,却被净莲反剪了双手,并用一根五色绳捆住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