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白璃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手,哪怕柳莺沦为妖邪痛苦不堪,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对于堕入妖道的人而言死才是解脱。但是,白璃年纪还小,要他做如此残忍的决定也太可怜了。
可怜?
为什么。
沈非欢对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诧异。
白璃这孩子明明被白烈和柳莺像宝贝一样捧在手里,为什么自己还会觉得他可怜?
就因为,柳莺是他亲手杀死的?
事到如今,反而成了他心里残留的那点儿同情心?
剑要好好收着,然后赶紧休息。
沈非欢不想浪费精力,他把剑还给白璃,然后靠在床柱旁休息。
身体暖和了,他有些犯困,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哥哥不睡吗?白璃歪着头看他。
你别管我,呆会儿我得灭了炉,你好好保暖
他担心今夜太长,难免会招来麻烦。
白璃又睁着一双圆眼睛盯着他,十分主动地拉开自己身上厚被:我可以和你一起睡,两个人更暖和。
沈非欢受不了他,耐心都快被磨光了。
白璃撇撇嘴,自讨没趣地裹回厚被:那,我睡一会儿再和你换,哥哥也要休息好,我们才能一起找爹爹。
睡吧。沈非欢随手灭了炉子,不再搭理他。
*
第175章 再致
夜深,屋外有些动静。
蔚凌没有睡,只是将忘川剑轻轻擦拭。
夏洲下落不明,紫婉儿也在这群人手里,现在的不确定性太多,但至少静观其变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又过一会儿,有人敲门。
门外没有妖魔鬼怪的气息,那人没等蔚凌应声,便推开门进来。
来的人是薛源,旁边的侍卫给他掌了灯。他手里端着药,在空气里漏了些苦涩味儿。
天色不早了,仙尊,喝些药早点睡下吧。
薛源到他面前,将药搁在案上。
蔚凌待人总是很温和,剑不示人,随手收回鞘中,眼睛不看药,只看着薛源道:我身体无恙,何须喝药?
薛源谦卑地躬身,道:殿下是担心仙尊连日劳累,让卑职熬了些安神补气的药,再过几日待殿下镇压妖邪顺利登基,仙尊作为帝师,还需保重身体才是。
那便放着吧。蔚凌淡淡地说:有劳薛太医为我操心。
可是,薛源依旧躬身不起。
蔚凌已经掂量过来者之意,想是这药不下口,薛源是不会离去,何况他带来的侍卫有两个人,门外还有六个,这些都是薛青青的人,个个全副武装,怎么看也不是送点补品那么简单。
薛源沉默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先开口:仙尊,你可还记得当年你被囚禁在万念殿时,卑职也是这样时不时地替你送药,照顾你的身子。
蔚凌侧过脸,眼尾勾着点余光,顺着他柔美的轮廓凝成了一点诱人心魂的妖艳:是啊,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的法力日渐衰败,直至无法压制梼杌的封印薛太医也是功不可没吧。
薛源低着头,没吭声。
片刻后,蔚凌接着说:你曾想杀我,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是岳尔珍的人,现在她死了,你又是在为谁效力?
仙尊误会了。薛源打断他:太子专程和卑职交代,这药一定要亲眼看着仙尊喝下去他才放心。
太子?我看不像。蔚凌声音温和,态度却丝毫不让:何况,现在的太子到底是什么,薛太医应该比我更清楚
此言一出,薛源的双眼突然睁大,他大呵一声:放肆!
两边侍卫立马出刀,只听见哐当声响,银光闪烁,蔚凌已经动手,忘川剑随着他的动作从剑鞘中滑出,刚好击在侍卫握剑的手腕上,然后由下往上一挑,把侍卫手中的剑给扣了下来。
门外的侍卫赶紧冲进房间,但蔚凌一脚踹到案上,阵阵摩擦声起,把迎面的侍卫撞个正着。
案上的药没留住,落在地上摔成粉碎。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蔚凌好心相劝:闹出太大动静,对你们没有好处。
他几乎可以肯定,薛源绝不是顾煊承的人。
作为地狱门的容器,顾煊承没必要在用毒药这种手段来加害于他。
这种小火慢炖的行为总是唐突出现,看似致人于死地,却又隐隐留下生路。
到底是对方莫名执着,还是另有目的。
蔚凌几乎很快理解到,对方在试探他。
是啊,那个人从一开始便在不停的试探他。
薛源终于直起了身子,他的脸上在笑,是那种与他气质完全不同的阴险冷笑:难道仙尊当真打算留在皇宫,为那早已是非人之物的太子左右?
蔚凌实话实说:既然一切的矛头都对准祭天大典到底结果如何,我现在也无法判断。
薛源摇了摇头,他抬手,周围侍卫领命收起武器。落在地上的药水泛着一点泡沫,就这么融成了地板上的一抹漆黑。
蔚仙尊,顾煊承是你和英桀曾拼命保住的人。
说话的不是薛源,而是从门外走进来,身覆铠甲,面色冷漠的薛青青。
希望你能认清他的模样,永生不忘。
*
大雪下了一夜,天明也不见停。盘旋在煜都上方的乌云没有散去,整个天际都是灰白色。
白璃隐约听到了闷响声,吓得心跳顿停,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柜子里,透过木板的缝隙,一缕光照进他的眼睛。
他看见一颗人头歪斜地板上,是死不瞑目的煜都侍卫,地上很多黑色的血水,死者也不止一个,从流淌的迹象来看,也许屠杀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白璃头皮发麻,不敢动,很快,他看清那个人的身体残块都在门口,细细的钢丝带着血,那是杀人凶器。
连续几日的恐慌让白璃的思绪高度敏感,他很快理解到:敌人来了,是沈非欢把他藏了起来。
可是,沈非欢去哪儿了?
白璃试着推了推柜门,但柜子外缠了钢丝,推不开,正在这时,白璃突然发现自己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缝隙里渗透的光落在纸条上,上面是血迹写下的字
背后有路,逃出去。
白璃下意识握紧沈非欢给他的小刀,胳膊往背后的柜壁推了推,听着声音确实像中空。他深呼吸一口气,重重地发力撞开木板。
不料屁股下面坐着的木板也随之倾斜,天翻地覆间,白璃从柜子里滚了出去。
动静比想象中大,此地不宜久留,白璃休息了一宿,身体已经恢复,他迅速调转方向,往翻去屋梁上。
果然,他刚藏好身子,楼下立马传来了脚步声。这次赶来的人是法侍,他们顺着满地血迹去了白璃刚才呆过的房间,看见里面的惨状,接着,他们立刻开始结阵,想要巡查酒楼里是否存在妖怪的气息,这对白璃而言反倒是好事,凡人之身的他完美地避开了法阵的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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