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他已经厌烦了修炼,想做一介凡人?
沉花心里不禁起了这种心思。
老实讲来,当初她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态来到这间府邸见到封印着蔚凌的黑色妖炎,十足捏了把冷汗,沉花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以前就把蔚凌当成小宝贝偷偷宠着,这些年一路看他被扯进凡尘受尽折磨,最后沦落成这幅惨状,心里很不得把那些害他的人一个一个拧出来揍成王八羔子。怨是她虽然修为了得,但极少是能暴力对人的仙法,到了想发泄的时候只能闷在心里怪难受。
*
这天夜里,府邸上的婢女都忙成一团,蔚凌沐浴后回到榻上休息,沉花留下来给他喂药,顺便讲了些琉璃山的近况。
自上次骚乱过后,琉璃山就被太历院接管了,不过太历院并未上山,只是在山下驻守,孟兰舟虽然百般不愿,考虑到山中种种困难,还是默许了。
蔚凌安静的听,就像在听故事,他性情本来就温顺,现在受了伤更是听话,她喂一勺,蔚凌就喝一勺,漂亮的眼睛比刚醒时恢复了些光彩,看着总算像是活着了。
喝完了药,他抬眸问沉花:仙子可有恢复法脉的药?
沉花一听法脉二字,莫名的愧疚感又来了,她把药碗放到旁边,无奈道:有是有,但你现在身体羸弱,灵核受损,不易刺激法脉,因为法脉活化以后,残留在里边儿的法力就会涌入灵核,灵核承载不了,就会在你体内泛滥,一旦走火入魔恐怕
蔚凌很执着,又问:可有什么办法修复灵核?
有是有,但你修为太高,琉璃山现在无人能及你,哪怕是孟长老,耗尽他一生修为也不见得能修复也、也许只有苍、苍麟才能说到苍麟二字,沉花有些结巴,她眼里起了雾,垂下睫毛不让蔚凌看见。
蔚凌心知自己为难了沉花,于是轻声答谢:仙子费心了。
沉花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先安心养着吧,身子骨养好了再想下一步,命刚捡回来,别再随便乱丢了。
嗯。谢谢。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黑发润着湿气垂落床榻,刚才的药很苦,残在舌尖有些涩,从醒来到现在他只问了一些关于自己的问题,其他大部分都在静思,沉花在旁边看他,偶尔目光对上,他会露出温和乖巧的笑,那张脆弱可怜的脸上染着淡淡暖意,让沉花悄然红了脸,赶紧撩袖掩去。
阿凌,你问这个,是不是察觉到体内的法力还有残余?她胡乱找话题。
我不知道。蔚凌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沉花一问,他又尝试着感受了一下:兴许是被诅咒纠缠太久,忘了纯粹的法力是什么感觉。
都说灵核是根基,是一切法力的源头,就像树木的根,随着修炼而不断生长,最终成为参天大树,但根死树亡,分枝再多也没用。
却也有一整棵树都枯死,唯有一根枝芽尚还新生的奇迹。
后边这句话沉花没说出口,她不敢轻易断言,更是无从验证。
门外有些动响,好似有人来了。
蔚凌听着声音,没察觉到什么气息,他肚子饿了,问道:是不是饭来了?
显然蔚凌还没习惯现在的状态,沉花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得好,外面来的人气息凌然,凭着感觉都能知道绝非等闲,先不提气息,就连那脚步声的力度也不像是婢女
好在不过片刻,蔚凌也反应过来,他尴尬地笑笑,不再东张西望,等着敲门声响起,沉花才应声而起,前去开门。
小凌~~门外是热情四射的顾鸢:身体好些了吗,本王给你带了补身子的好东西。
准确来讲,蔚凌也没猜错,饭确实来了。
只见顾鸢一进门就没闲着,婢女端着各种各样山珍海味小步入内,把饭菜挨个挨个放上屋子另一边的圆桌,沉花大概看了一眼,有:石斛洋参乌鸡汤、肉苁蓉炖乳鸽、白灼豆角,首乌炖鳖、葱花番茄蛋、冬瓜炆鱼腩、燕窝枸杞膏,清蒸草鲩鱼
沉花两眼一黑,感慨无限,所谓有钱真是为所欲为,这就是官僚的奢侈吗?
她不想泼冷水,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说:王爷,阿凌刚恢复,可能不宜吃这些太、太补的东西。
再看蔚凌,似乎也在烦恼,沉花心想蔚凌好歹也有分寸,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现在肯定是没什么胃口。
蔚凌:酒呢?
沉花抚额:
顾鸢扬着眉残忍断绝:你是病人,喝什么酒。
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直侯在门外的人也进来了,蔚凌顺声看去,见到白烈越过那琳琅满目的饭菜直接朝他面前走来。
他已退去了银甲,只穿着一件锦袍,银色的腰带衬着他身姿高挑,那张极是英俊的脸在走近榻旁时,却将所有锋芒收眼中,化作了寒冰一般令人畏惧的寒意。
第92章 对峙
在沉花看来,顾鸢一定是疯了,全昭阳都知道雪狼军在寻找蔚凌的下落,他竟然敢把雪狼军的统帅请来蔚凌面前,如果下一秒他拔剑杀了蔚凌,沉花都觉得不无可能。
虽然这白烈这张脸可真是帅得名不虚传,沉花第一次见,也算开了眼界。
大白,来、来来来、坐,先冷静,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
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白烈是顾鸢喊来的,顾鸢自然要想法子化解这突然之间冰冻三尺的气氛,他从旁边抽来椅子,放在白烈身后,然后拽着胳膊让白烈坐下,白烈也无心与他拉扯,脸上神色依旧复杂,但身子却诚实地坐了下来。
你看,我这从来不用婢女的,为了小凌才专程请了些。顾鸢挥手屏去了所有婢女,转头又对白烈道:看吧,小凌是被梼杌给害了,搞得凄凄惨惨惨惨凄凄,你还觉得他在和梼杌穿连裆裤吗?
白烈瞧着蔚凌神色涣散,于是伸手:失礼。
蔚凌懂他的意思,乖乖把手递给他。
顾鸢大惊:大白,你还会把脉?
白烈嫌他吵,却也懒得管他,虽是不沾仙法,但他对法脉有所感知,试探后,他松开手,眼神稍微软了些,说道:法脉尽毁,废了。
沉花:
顾鸢:你、你这嘴也太毒了,你到底怎么在父皇面前活下来的?
白烈依旧不理周围旁人,双眼一直看着蔚凌,蔚凌却朝他露出一抹淡笑:白将军既然不会杀我,就不要这么凶了吧。
白烈道:你怎知我不杀你。
你若要杀,蔚某何来机会与你这般交谈?
兴许你是被骗,或是被蛊惑,你与凶兽私通已成定事。如今皇令在上,白某奉命行事,还请蔚大人随我回宫。
顾鸢拉着白烈背后的椅子,硬是拖了些距离,然后自己钻到白烈和蔚凌中间,站定了脚。
大白 ,如你所见,小凌现在不过废人一个,以我对父皇的了解,你这会儿把人抓回去,不妥,不妥。
白烈也是冷静,椅子被拖动还能保持英俊的坐姿不动。
这么多年来,父皇一直信奉小凌是白凤凰,那可是根深蒂固的信,结果你呢,抓个废人回去?你这不是欺君嘛
沉花感到头痛,这一口一个废人,她听得心都在滴血。
白烈总算看向了顾鸢,片刻后第一反应是,顾鸢贵为酉王却在自己跟前站着,而自己却这般坐在椅子上实属大不敬。
于是白烈起了身,脑子里想着顾鸢刚才说的话:白某何来欺君?
顾鸢又把他按回去,一双勾魂眼似笑非笑凝视白烈:而且,我既然带你来见他,就不是想藏着他,大白,我也是为父皇考虑,你可要信我,外面找小凌的人都如狼似虎的,我家小凌一只小绵羊,身子还没恢复,万一出了意外我们谁也担待不起,对不对。
白烈:正是如此,才该尽快带回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