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烈就算回答不想,顾鸢也不会把琴放下,兴许顺着他的意:白某谢过王爷厚爱。
顾鸢拨着弦,音不成调:你看看你,一板一眼,陛下都把你送我了,你还跟我客气,你心里舒坦我可不舒坦。
白烈微微一愣,那日他见顾萧,并没有旁人知晓,途中也不该走漏风声才是,没想到顾鸢消息如此灵通,已经把白烈的困境了解了透彻。
顾鸢道:但我这人一向善解人意,你也不用为难,想留就留,不想留也可以走,父皇那边我多的是法子忽悠。
屋里取暖的炉子也能照明,像是被阴云埋去的太阳,渗着金边光彩。白烈呆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全身暖和,他双手合拢,看着指缝落下的光影在地板成了形状。
留在煜都也是好事,我已有三年没见着阿璃了,也不知他现在什么样。
对,小白生辰将近,本王也得备个礼才行。顾鸢歪着身,依在椅子扶手上:别说,那小可爱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容貌生得好,小小年纪武技精湛,听说上门提亲的红娘都能排到城外去了。
白烈笑了笑:提亲也太早了。
顾鸢嘿嘿道:不早不早,晚了就没了,不如与我订吧。
白烈看过来:王爷已有子嗣?
没啊顾鸢指着自己:我是说,和、我、订。
白烈:
顾鸢看白烈一脸无语状,脸上又挂起了不伦不类的笑,白烈是个老实人,做事刻板,待人总是持着距离,可他有个优点,就是脾气好,随便别人怎么蹬鼻子上脸,他都能满目清风丝毫不往心里去。顾鸢喜欢他,正是看中了调戏他的这番乐趣,心里意犹未尽,又坐端了身子,故作轻浮地用细长的手抚着琴弦。
大白,你这些年不在煜都,你家小白我可没少去照顾,作为报答
他声音放软,话语委屈,一双细长的眼儿润满了期待。
白烈剑眉微皱,为难道:犬子尚还年幼。
哈哈,方才的玩笑你别当真。顾鸢分明是故意误导白烈,见那张俊脸满是困扰,他心底直乐呵:本王另有所指,你先别紧张,别紧张。
白烈松了口气,道:白某力所能及之事,定会鼎力相助。
他话音刚落,顾鸢立刻就道:本王想让你护一个人。
顾鸢接得太快,又把木头人白烈惊了一下,这话里怎么有一股下套的味儿?白烈眯着眼,看顾鸢到底要干啥。
顾鸢意味深长地一笑:他刚醒不久,此刻在沐浴更衣,大白不妨先听我一曲,曲后我带你去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篇章会涉及到几个角度来讲故事,可能会比前面两篇长很多。
第91章 初愈
就在一个时辰前,蔚凌刚从昏迷中醒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但他记忆停止的那个瞬间却又好像近如昨日,纷乱与寒冷从未散去。
好像一切都还有挣扎的余地。
他在黑暗里慢慢恢复意识,恢复温度,睁眼时,是温热的额头碰到他的额头,有花的芬芳渗落周围,以一种无法言语的安心感安抚着他的意识。
在上方的人是玉兰仙子沉花。
两人的目光对视片刻,最后是沉花不好意思地抬起身来:你终于醒了,有些发烧,待会儿喝点药再休息一下。
蔚凌见到熟悉的人,神色也温软了下来,他纤细的睫毛随着他合上双眼稍微地掩去了茫然,再睁开,只剩下一汪静水的安宁。
玉兰仙子你怎么来了。
沉花道:我也是受人之托封印解开后你一直高烧不退我真不知道你那个、那个臭妖怪是在救你还是在杀你,你这种级别的修为,硬生生失去了灵核,没有暴毙而亡已是奇迹。
蔚凌轻轻动着手指,关节有些僵硬,触觉的反应很迟钝,除此之外,他几乎感觉不到体内法脉,法力像是被剥离一般,只剩下空荡荡的错觉。
不,或许这不是错觉。
蔚凌抬起头,眼角残了些余红,是大病初愈时受了凉的虚弱。他静静看向沉花,似乎在从她的眼中确认着什么。
沉花愣了一会儿,她本想直言道来,却被蔚凌的眼神给搞得失了觉悟。
梼杌吞掉了你体内的诅咒,但那诅咒连着你的法脉,所以从你身体里抽离的同时也对你的灵核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蔚凌不说话,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浑身乏力得很,散落的黑发沿着侧脸垂下,落在他纤瘦的肩膀,房间里昏暗的火光笼着他的轮廓,斑驳着他好看的鼻子和淡薄的唇,给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沾上了些许暖意。
沉花难过地闭了闭眼,缓缓道:也不知道具体伤到什么程度至少灵核恢复以前,你都不能再习得仙法了。
但、但也不全是坏事,一般人早该死了,你却活了下来现在诅咒散尽,你不必再担心承受诅咒的痛苦。沉花猜不透他平静的神色后面究竟是怎样的心态,可法力尽失对一代仙尊是何等残忍的事,沉花不受控制,一个劲往坏的想,越想越难熬:我去给你熬些药,你现在是凡人身子被那么强大的妖力封印了一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干嘛提凡人二字,恨不得自己掌自己大耳巴子。
蔚凌轻轻捂住额头,他的手心很凉,额头却很热,乏力感散不去。
在那之后的事,他并非全然不知。
夏洲离开的时候,天地间只剩寒雨不尽,没过多久,浑厚的妖力便把他包围,是密不透风的外壳,又是柔软温暖的绒毛。
他的意识在如此的安抚中慢慢下沉,就像每一个被夏洲拥入怀中的夜晚,亲密无间,贪恋的体温。
蔚凌以为自己活不过那日,诅咒渗透全身时,那痛苦仿佛千刀万剐,冤魂的哭声在脑海里冲撞,他甚至在想,倘若夏洲能够杀了他,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解脱。
但是没有。
夏洲没杀他,而是吞噬了他的诅咒,废尽他的修为,用妖力将他封印,防止他在最脆弱的时候再次受到伤害。
夏洲要让他活。
顾煊承来过琉璃山,把整座山翻了个遍寻你踪迹,所有人都说你被梼杌吃了,可他就是不信然后,然后好不容易他离开了,没过两天顾鸢又来了,张口就说你危在旦夕,希望我能想办法救你。沉花讲到这里,神色凝重起来:我以为又是什么圈套,可他来的带上了你的忘川剑。
蔚凌顺着沉花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柜上,忘川剑置于那里,一坠白玉紫流苏,沾着屋内昏暗火光,闪若星辰。
蔚凌轻蹙着细眉,抿唇不语,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可最后无奈一脸茫然。
沉花看他漂亮的脸蛋苍白憔悴,想着或许该让他多休息,于是说:哎,我去熬药,再让人准备些吃的,外边儿还在下雪,你好好躺着,别受凉。
她无力去猜测蔚凌的心情,越是细想越是难受,若是断骨脉封还可再续再接,如今灵核受损修为毁尽,仙法这条路很难再续,再想想蔚凌已神化至仙的法力,眨眼的功夫就毁了干净,往后会有多艰难,不想而知。
我想洗澡。蔚凌迟缓地转头看向沉花,微垂的眸间散若薄霭:浑身都是汗,难受。
沉花不由得吃了一惊,旋即又屈下身摸摸蔚凌的额头:你被封印了一年,这才醒来,你不饿?就想着洗澡?
饿。蔚凌诚实地回答:有劳仙子了。
沉花心里对蔚凌是担心来担心去,可没想到这楚楚可怜的小美人比她想的要坚强,别人废了修为大多是又哭又闹又上吊,可蔚凌却态度谦和,温声细语,虽然脸色难看得好像刚从棺材里挖出来,却也给人一种淡若清风的平静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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