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大呃、蔚仙尊,慕容兄弟对我有恩,该是郭家报答他,这会儿专门请了大夫帮他疗伤。郭见朝话说得客气,似是三分有畏:正、正好,今天郭府打算设宴招待蔚仙尊,不知仙尊可否赏脸?
显然,他们所畏并非蔚凌,而是在至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夏洲,在琉璃城时郭见朝见识过夏洲的本事,更有甚是把夏洲当成了神仙来拜,这次回到锦川,他花了一夜时间把来龙去脉从头到尾了讲给了自己爹听,爹心里对夏洲的身份以是多有猜忌。
蔚凌道:刺史大人抬爱,蔚某恭敬不如从命。
郭献侯大喜,连忙让出道来:哪里哪里,仙尊亲临才是下官荣幸之至!请。
这句话说完,旁边的石桌猛地被踢开,耳边只听哐铛作响,上边的桌台就砸了地上,只剩一根墩子撩着烟尘翻倒在郭见朝跟前,郭见朝呆了足足半刻,才哎哟!大叫吓得平地直摔,两只黑白分明的眼儿登时张开老大,跟见了鬼似的看向蔚凌身旁的夏洲。
周围官兵齐齐上前,仗着人多事大,把整个包围往里收紧了一大截。
夏洲盯着郭献侯:见者有份捎上我呗。
郭献侯也是常在官场走的老狐狸,夏洲不动自然最好,反之也非全无办法,末了他照样能嘴角上扬,笑得坦然自若:既是仙尊的朋友,下官自然欢迎,三位请。
有了夏洲打冲锋,墨池断然抛弃自己心爱的师尊,站到夏洲旁边去,蔚凌斜他一眼,他还无辜得很,好像刚才忍气吞声是受了莫大委屈。
***
郭家府邸位于锦川的正中间,四面环河,水从江中引来,横跨东北,最终汇进主河道。
说是府邸,不如说是一座巍峨宫殿,从正门进,映入眼帘的华美建筑高落于汉白玉石台基之上,褐色琉璃瓦重檐庑殿顶,连廊面阔五间,进深三间。殿前有宽敞的月台,左右连通回廊,整体占地宽广,高亦有十余丈。
郭献侯解释说,早年锦川城不过是昭国近郊的一座小国,此殿为当时王君之所,后因吞并,先帝中意这独特构造,刻意留了下来。
一路粗略介绍,无非是转移注意,途中墨池提到想看慕容尘灏的状况,却被郭见朝回应说刚上完药还在修养,晚些时间去看比较妥当。
此时天色尚早,不到用宴时间,可宴席已经摆在正殿,郭献侯亲自带三人入座,进殿后却见已有多人恭候在位,一道相互寒暄,颇有一番回到了皇宫的错觉。
在座的众人乍看之下都是武将,传郭家有近五十万兵权,看似实属不假。而这其中一人,蔚凌心觉面熟,恍然间忆起此人是杨繁所属分团的将士,只是名字一时想不起来。
郭献侯走到正前方的黄铜高椅坐下,招招手,婢女便纷纷呈上空杯,似乎不打算倒酒。
师尊,这么大阵势,我们打得赢吗?墨池在旁边坐立不安。
蔚凌不看他,只道:少说话。
墨池撇撇嘴,目光越过蔚凌,看向坐在蔚凌另一旁的夏洲。
夏洲坐的位置正好靠近立柱,天助他也,又有地方可以靠了。
近日锦川城里有些乱,让仙尊看了笑话,下官已受天子之命,平安护送仙尊回宫,在此之前,还请仙尊暂时屈尊郭府,下官自当尽快安排妥当。
郭献侯开口第一句就是把话挑明。
蔚凌也不惊讶,反倒从容应声:陛下可安好?
郭献侯道:多亏仙尊赐血,陛下龙体安康,知命之年仍是而立之貌,此乃万寿无疆之兆啊。
他说这话,席间无数的眼睛自然落在了蔚凌身上包括夏洲的。
仙尊果然是神仙下凡!坐在对面的武将瞅着蔚凌的脸不放:今日一见,真是大开眼界,末将自认粗凡,没想到也有悟出了陛下心意的一天,哈哈哈。
可不是,刚进来时还以为郭大人请来了哪家仙子。
难怪那万念殿至今不让人进,怕是世间凡物浊了仙尊的香气。
武将大多是出身莽夫,说话也不顾及,席间千言万语带着难掩笑意,幸好墨池听不懂,只是他们一阵阵发笑叫人莫名火大,再看身边蔚凌,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墨池也只得随他一样,默默等待那群粗俗之人尽兴消停。
蔚凌明白了一件事,眼前这群将领不光是轻薄了他,更是没把皇帝顾萧放在眼里。
何况,前几日顾鸢才道皇上身体欠安,今日郭献侯却是另一番说辞,二人都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可能性只有两个:一是皇帝生病之事知情人甚少,郭献侯只靠折子自然不会知道宫中变故。二是郭献侯有意隐瞒了此事,以眼前这群将领的反应推测,郭献侯算得上半个土皇帝,他如此胆大包天张扬形式,很可能是深知皇城那边快要变天。
若真是后者,他将蔚凌邀请到此,恐怕另有所图。
哈哈哈,诸位开开玩笑也罢,仙尊不是女儿身,怎么夸也是抱不了美人归的。郭献侯给这荒唐的开局收了个尾,话里话外亵意满满,可终归是让席间笑声落了底。
夏洲也不说话,眼睛落在蔚凌身上便挪不开了。
他今日以银冠竖发,一丝不苟,干干净净,从夏洲的方向看去,那睫毛细密又柔软,将光影斑驳落在他静谧眸间,最饶人心乱的地方,是那落在眼尾若有似无的媚色,同他与生俱来的冷清气质截然相反,他安静坐在那里,却是招蜂引蝶之态,将自己置于任人宰割的境地,任由周围人视他作猎物,与他周旋,耗的他无力招架,再慢慢把他分而食之。
夏洲自认自己是最熟知蔚凌的人,不只是那百看不厌的容貌,还有肌肤的温度、血肉的香味。那漂亮的身体上还刻着他契约之印,从发丝到血的一滴都只能属于他。
蔚凌望向郭献侯,温顺地说道:刺史大人身边美人如云,蔚某自不敢当。
蔚大人太谦虚,当年在边关,你与咱们的白将军就是将士眼中两支花!可惜,啧啧,都是高岭之花。
此句言语不是出自别人,正是那位杨繁队里的雪狼军将士。
另一人接话:郑将军,你们雪狼军那个白烈,长那么俊可真是浪费!
郑将军。
蔚凌恍然想起来他是郑屿陆。
第53章 以血代酒
蔚凌对郑屿陆的印象只有两处,一处是他枪法精湛,在战场上甚有以一敌百之势,一处是他阳奉阴违,做起事来佛口蛇心,东境战火燎原时,他以收养妇幼为由将一些流离失所的孤儿寡母带回营中,实质却是让孤儿受其使唤,让寡母为军取乐。雪狼军统帅白烈在得知此事后,将涉及的百余雪狼军士军法问斩,而郑屿陆,却因其父在朝为官及战事所需等诸多原因,被暂留下来,从校尉降成了普通将士。
显然,郑屿陆对白烈心怀怨恨,刚才他自己提到白将军三字,眼里就露出了轻蔑的光,现在又有人提到白烈二字,他的神色已然从轻蔑变成了露骨的凶恶。
不然呢,他没点姿色,怎能让皇上用他那么久?尤其是上次私传矫诏放火烧山,他间接害死了多少东境流民?嘿,这事儿可真绝,我听说白烈还去皇上面前负荆请罪,皇上最后真没定他的罪,只是将他手下那个叫沈非欢的小贱人给打入天牢,不了了之,看来在咱们皇上眼里东境人的命,真不是命。
郑屿陆轻薄一句,却引来蔚凌了的目光,还不急说话,身旁的墨池倒是先惊了起来:沈非欢?沈非欢是雪狼军里人?
好在他有些自知之明,这种场合话自然不能乱说,他竭尽全力把自己嗓音压到最小,小到只有身旁的蔚凌能听见。
此时席间又是唏嘘不已,七嘴八舌谈论起了这件事,郭献侯喊了两声没没喊住,最后猛一拍桌,震得周围纷纷止去话音。
诸位能有如今这无话不谈的关系,甚好,甚好,只不过闲言闲语茶余饭后,今日我请诸位来,不是开茶会。
说完,他不耐烦地举起右手,往空中勾勾手指,殿外随即涌入如一群貌美女子,有的栖身座旁,有的带琴而奏,有的步伐工整,于大殿中央翩翩起舞,这沉闷的宴席总算有了生机。
一场演出只是开胃菜,郭献侯只给了酒杯没给酒,蔚凌心中也是纳闷儿,等歌舞结束,殿里又静下来,郭见朝才缓缓起身,笑脸相迎地说: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拖上来吧。
殿内一片静寂。
众人看去殿门,只见几名官兵抬着一个大东西走了进来,东西上搭了一张盖布,看不清究竟为何物,但蔚凌却察觉到若有似无的妖气,心中的警觉不禁盘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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