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她跌倒住院,拜托曾砚昭接替这份工作,从那以后,这些猫就一直是曾砚昭喂着。之前,因为要去鲤城出差,他不能来喂,临走前把这件事告诉了徐教授。
这位老人家慈眉善目,看起来和曾砚昭十分熟悉,郁弭在一旁看着,不禁好奇。
不料,老人家对他也是好奇的,与曾砚昭寒暄了几句后,问:这位是?
郁弭顿时紧张,不自觉地把腰挺直了些。
哦,他是我曾砚昭看看郁弭,在脑海里找了一个准确的措词,爱人。
闻言,郁弭惊得屏住呼吸,好不容易才没将震惊的神情流露,却抑制不了疯狂加快的心跳。面对老人家错愕的表情,他费力地扬了一下嘴角,低头彬彬有礼地问候道:您好。
哦。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仓促地笑了一笑,您好。
因为紧张,郁弭仍是不自觉地抿起唇。
徐教授仰着头,好奇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转头对曾砚昭微笑,夸赞道:长得很帅气呢,一表人才。和您很般配。
曾砚昭听完笑了笑,看郁弭呆得像块榆木似的无动于衷,既疑惑又困窘,只好独自回应老人家的夸奖,说:谢谢。他人是蛮好的。
第63章 系铃人2
郁弭以前从来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会有一个人,能够那么自然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以爱人的身份把自己介绍出去。
他小的时候生活在农村和县城,那里的很多人,别说认可同性恋,连这个世界上存在同性恋团体,大概都不知道。
后来到了城里,去了析津,他在会所里打工,出入那里的客人非富即贵,金钱使他们模糊了很多限界。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罢,在他们眼中似乎都是一场游戏,有些人甚至希望人多一点,才够热闹、刺激。
然而,即便如此,游戏依然是游戏,认真不得,所以郁弭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男宾客会承认身边的男人是恋人。依附者,有很多名称,少爷、宝贝、朋友、小孩儿永远不会有人考虑正式的名称。
郁弭在不久前,还在常觉寺里被人质疑过同性恋的身份。没有想到,当他跟着曾砚昭回到析津,居然在第一天就听见后者向同事介绍,他是爱人。
尽管曾砚昭过后没有郑重其事地补充些什么,但郁弭从他理所当然的语气里,毫不怀疑,哪怕现在他们仍在常觉寺,一旦有人用同样的问题问曾砚昭,他也会这么回答。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啊。他不是因为有权有势,有很高的社会地位,所以才理直气壮地坦然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份。他的眼中没有与众不同一说,只有他们彼此。
他的坦诚如此纯粹,令郁弭觉得他们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他们泯然于众人,关于他们的一切,全不值得说道,所以就算随口说起,也不需遮掩。
郁弭就这样怀揣着满心的感动和领悟,陪曾砚昭走完了剩下的路。
待到夜色愈发深了,地热也散了,远处传来学生们下课的铃声,曾砚昭说,时间晚了,就这么走回去。
曾砚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从和徐教授见过面以后,郁弭的心情看起来一直很愉悦。
郁弭时不时地看他,眼睛里有浓情蜜意,看着也似有满腔的话语,但是每次曾砚昭回视他,他都是笑着摇头。
曾砚昭既纳闷又无奈,只好任他这么看着。
回到教职工的住宅区附近,路上没了学生,郁弭忽然牵起了曾砚昭的手。
他的掌心很热,不知是不是走过路的缘故。曾砚昭和他拉着手走,看着他们二人留在地上的影子,想到他们以后大抵也能这么牵手走下去,心里十分欢喜。
既然曾砚昭表现得那么坦率和自然,郁弭也不愿意表露得大惊小怪。偏偏就算他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很平常,他们只是一对平常的恋人。可光是恋人本身,就已经让他心动不已。
郁弭懊恼于自己的修行不够,怕自己在曾砚昭看来像个一惊一乍的小朋友,只好强作镇定。
回到了家,郁弭把装饭盒的袋子挂在门后,问:那两个饭盒,明天早上去拿?
嗯,我明早去经行,顺便拿回来就好。曾砚昭出了些汗,拎起衬衫的衣襟抖了抖,看见郁弭的额头上也有汗,说,我把空调打开吧。
啊,好。郁弭见他四处找遥控器,好奇地问,你夏天待在家里,不开空调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怎么开。有时候从外面回来,确实热,但心静了自然就凉了。
这话如果郁弭听别人说,肯定会哈哈大笑,但是曾砚昭这么说了,他心里只有佩服而已。他想了想,说:寺里的师父们,夏天也是穿着百衲衣。鲤城的夏天有将近四十度。修行的人,真是厉害。
曾砚昭打开空调,听完笑了,问:凉快点了吗?
郁弭笑着点头。
那我先去洗澡。曾砚昭放下遥控器,说完往卧室走。
听罢,郁弭愣住了。他的目光追着曾砚昭的背影,看见卧室的灯打开,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曾砚昭从衣柜里找出换洗的衣服,很快就发现有一道目光在门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哭笑不得,转头问:哎,你打算往后天天都这么盯着我看吗?
郁弭被他问得发窘,想了想,问:不能这么看吗?
曾砚昭听完更加无奈,放弃道:好吧。那你多看看,看腻了,自然就不看了。
不会的!郁弭不假思索地否认。
这声音利落干脆得把曾砚昭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看他,末了仍是无可奈何地笑了。
好吧。曾砚昭决定给他找点事情做,免得他这么无所事事地跟着,家里一直是我一个人。枕头,我平时也只用一个,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好在柜子里有一个荞麦枕,我夏天的时候用,去鲤城前没拿出来。你把枕头和枕巾找出来,晚上也好睡觉。
啊,好。郁弭讷讷地点了头。
曾砚昭好笑地看他一眼,往卫生间去了。
他走以后,郁弭看向卧室里的床。
这床只有一米五宽,浅色条纹的被子平整地铺在床上,看起来十分素净。
白天,郁弭刚到这里的时候,家里所有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所以就算曾砚昭最近不在家,家具依然一尘不染。
他掀开被子,轻轻碰了碰那个软绵绵的枕头,想了想,先把枕头往右侧放一些。
曾砚昭说的荞麦枕放在哪里呢?郁弭打开衣柜,面对里面叠放整齐的衣物,忽然发现自己的意识全不在这件事情上。
他深吸一口气,确认自己一秒钟也不想继续忍耐了,转身快步往卫生间走。
隔着门,郁弭依稀听见门内传来水声,想到里面的光景,他敲了敲门。
头两声,他敲得很轻。可是听见里面的水声停了以后,他忍不住敲得重了一些,喊道:砚昭!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一团团热气从半掩的门里涌出来,扑在郁弭的脸上。他在渐渐消散的雾气中看清曾砚昭错愕的脸,不待后者说什么,不由分说地挤进卫生间里。
曾砚昭惊诧不已,可因为是郁弭,又没想过拒绝,只得在他推门进来时步步往后退。
转眼间,郁弭背手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曾砚昭只在腰上裹了浴巾,见他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心愈发慌乱。
卫生间里的水蒸气很重,曾砚昭白皙的皮肤泛着柔滑的光泽,加上他紧张,脸颊上透着春桃一样的红,看得郁弭几乎发晕。
那个徐教授说的没有错,曾砚昭是有些晒黑了。不过不大明显,微弱的色差反而显得他健康又真实。郁弭舔了舔嘴唇,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告诉徐老师?说我是你的爱人。
曾砚昭没想到他在这时问起这个问题,蒙了一下,答说:你本来就是我的爱人,不是吗?
哦。没来由的,郁弭顿时惭愧,撇开脸。
曾砚昭趁着这时上前,把他往外推,说:好了,你出去吧。
这一推,把郁弭推醒了。他站定脚跟,拒绝道:我不。
曾砚昭惊奇得睁大眼睛,转而皱眉道:你不乖了,啊?
郁弭握住他推过来的手,嘟囔道:乖有什么用?又没肉吃。
闻言,曾砚昭愣了,呆呆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