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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中,他的声音尤为骇人。
少年颤抖着答道:“教、教过……”
“弹。”
少年浑身一颤,瑶琴摔在地上,他眨着双泪眼,颤颤巍巍重又拾起那琴平放于膝上。
他入乐坊并不久,这曲子他才学过,并不熟练,他整个手臂都抖似筛糠,弹出来的琴曲更是离谱得厉害,干涩不成调。
李长薄掀袍在一侧的杌凳上坐下,眼神淩厉命令道:“脱了衣服弹。”
少年惊恐擡头,一双泪眼十分可怜。
“脱!”
少年伏地磕头:“殿下饶了贱奴吧。”
李长薄挥出一鞭抽在地上,扬起的尘土在金色夕阳里飞舞着,包围着地上那个白色身影。李长薄斥道:“不许自称贱奴。”
少年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看李长薄,只低垂着头一边簌簌掉眼泪一边开始解自己的衣服,先是上衣外袍,而后是中衣、衵衣……
李长薄目光如炬盯着他。
少年清瘦的肩背洒满了阳光,乌黑长发贴在背上,更显肤若白雪,他较季清川年幼,身子骨更弱,似一折便能断,弓着背跪坐在地上,像一道被折弯的月牙。
貌有三分像,却无季清川那种让人抓心挠肝的神韵。
李长薄冷声问他:“谁让你模仿季清川的?”
那少年颤抖伏地,道:“没、没有人……是贱奴……是奴仰慕着季公子。”
李长薄低笑起来,笑得肩颈都在颤抖。
“仰慕?”他嘲笑道,倏地起身一鞭抽断了少年怀中的那把瑶琴。
“嘣嘣嘣——”。
七根琴弦依次崩断。
少年抱着断掉的琴还有裸.露的上身,呜咽着瘫软在地。
李长薄扔下马鞭,摔门出去,只留下一句:“你不配弹《临江仙》。”
李长薄走了几步,而后狂奔起来。
他想见季清川。
一刻也等不及了。
苏陌在一阵心悸中醒来。
马车剧烈前倾了一下,而后停住,苏陌揉揉眼睛,掀开车窗帘一看,外头已是一片金色红霞。
时间竟过得这麽快麽?
苏陌挑开车帘正要唤人,却见白天迎接他的那位青衣老僧已双手合十候在车外。
“施主,你又回来了。”老僧撚着掌中佛珠说道。
“给大师添麻烦了。”苏陌道。
“施主跟天宁寺有缘。”老僧道,“客舍已经为施主準备好了,这边请。”
苏陌刚睡醒,也未多想,跟着老僧下了马车,寺门前静悄悄的,人都走空了,白天热闹的场景全然不见了。
苏陌问道:“太子殿下呢?”
老僧道:“殿下已经到了,在等着施主呢。”
苏陌被带到了一处偏院,这里极为僻静,院子周围种满了高高的松柏,看上去非常肃穆,像守卫在此的士兵。
苏陌发现随行的人都没跟来,便问:“其它人呢?”
老僧道:“他们不与施主住一处,老僧不便进去了,施主自行安置吧。”
苏陌谢过他,径自入了院,瞧见这里倒是一处说话的好地方,又想着白天太匆忙,还有许多问题未与裴寻芳说到,便关上窗,对着空空的房梁说道:“你们掌印呢?请他来见我。”
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室内异常安静,没有人回答苏陌。
“唐飞。”苏陌唤出了年纪最小的那位影卫的名字,他素有千里耳之称,不至于听不到。
依然无人应答。
苏陌心生狐疑,再次唤道:“唐飞,你在吗?”
仍旧无人应答。
苏陌只觉背脊一寒,怎麽回事?
他忽而转身,推开刚刚关上的窗,却见一轮红日挂在天边,温煦的阳光照着他的脸,那是东边,不是夕阳,而是朝阳!
再细看那院中,隐秘处皆用铁链拴锁着,而那密密麻麻的松柏树下,似乎站满了腰配长刀的侍卫。
这不是一间普通的客舍,而更像是一间囚房。
苏陌大惊,这是青天白日撞见鬼了麽!
天宁寺的人想做什麽!
苏陌扫视房间一圈,竟没有一样坚硬可用的什物,他最后拿起一根长箫,沖出房门,却发现院门已经被关上了,苏陌觉得事情没那麽简单,又听院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吧嗒”一声,锁开了。
门从外边被推开,熹微光线中,一个身穿墨黑织金蟒袍、头戴黑纱官帽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外,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正掀起狭长且诱惑的眼皮看向苏陌。
挑飞的凤眸,眼尾染着豔色,正是裴寻芳。
苏陌握紧手中的长箫,警惕道:“你怎麽才来?”
而落在苏陌耳中的,却是一个尖细的宦官声音:“殿下终于学会等咱家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