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挟!”白榆小声辩解道。
岑云川住了嘴,沉默审视他片刻。
白榆脑袋抵的更低了,像是恨不得钻到地砖里去一般。
“既是要挟,说明你的心还没有叛主。”岑云川道,“那孤便交给你一个差事。”
“什么差事?”
“孤被困此处,外面情况不明,一时也出不去。”岑云川道,“但是你不一样,你必须想办法出去……岑顾既以为你投了他,你不如顺势去他身边当个死间。”
“死间?”白榆茫然抬头。
陈伯一听,立马扑上前来,跪求道:“万万不可啊,殿下,死间唯有多年培养方能成功,二公子心性单纯,怎做得了死间?”
所谓死间。
是指那些故意设计被捕,假装被屈打成招后,假意散布消息,借此蒙混敌方视听,但实际往往己方布局,于其相反,凭此取胜,但死间若不足够强大狡猾,十之八九会死于敌手。
也怪不得陈伯害怕,古来死间能有几人全身而退。
白榆也听懂了,脸色顿时白了又白,腰更是挺不直了,向后塌去。
“孤本不愿留下背主之人。”岑云川看着他道,“可看在你哥哥面子,孤又不得不顾及一二,你若是想要孤原谅你,便只能铤而走险去替孤办些差事了。”
白榆听了这话,心底里最后那点侥幸也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知道岑云川这次是来真的了,并非是吓唬他。
可他常年跟在岑云川身边,岑顾的手段他也是知道的,仅靠他自己,别说潜入对方身边,恐怕只是说上一句话便要露馅,他越想越是沮丧,最后脊骨都快要散架了一般耷下。
岑云川见状,脸色一黑,呵斥道:“你好歹也是受孤保举做了朝廷命官,虽只有八品,可也是拿天下奉养,受吏部认命,如今这点小事都能给你吓软了?!以后若是遇到两国之事,你岂不是要第一个冲上去投了城,卖了国不成!?”
“不是!”白榆一听,急了,哗啦一声站起身,梗着脖子反驳道。
白家虽不算多显赫,但往上数十代,都是清贵人家,断不能被人指着鼻子如此侮辱。
见他被自己激出几分脾气和血性来,岑云川这才满意道:“那便去,给孤做出几分样子瞧瞧!!”
“可是我哥……”白榆红着眼犹豫道。
他是白又卿的软肋。
白又卿又何尝不是他的软肋。
“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个的性命吧。”岑云川道,“你哥既是为孤干活,他的性命自有孤保着。”
第四十八章
夜里。
韩上恩用声东击西之计,将白榆送走后,守卫见岑云川还安分呆在殿中,也未起疑。
韩上恩却忧心忡忡道:“这二公子向来都是个不靠谱的……此事托付于他怕难办……”
“哼。”岑云川却坐在原位,冷冷道:“指着他办事,黄花菜都凉了,他若是真能见了岑顾的面,一切照实说,便能保命。”
韩上恩琢磨了片刻,恍然悟出了几分岑云川的意思来,想来下午山门前挡人再加上外面风言风语,以及白榆到时的佐证,岑顾不难判断出,陛下已被殿下控制于菩提山中。
到时他定然无法再安坐于京中,自会有所动作,只要对方有了动作,他们也更容易安上些平日里安不上的罪名。
殿下这是准备要逼反勉王啊!
韩上恩道:“刚刚咱们的人送来消息,说孙科受勉王指使,向陛下揭发殿下,说殿下往军中私运兵器和人马,恐有谋逆之举,所以陛下才会下令让殿下先避此处。”
岑云川沉默未语。
韩上恩道:“军中诸将已经知道殿下被困之事,特地托人传话,但凭殿下调遣。”
岑云川却异常冷静道:“让他们全都安分守己呆着,不可聚众,不可生事。”
韩上恩有些不解。
岑云川道:“军中本就有了流言,现在又逢主将背叛,正是人心不安之时,岑顾此前定安插了人在右率卫中,若是此刻被人挑起事端,这谋逆的帽子,孤不戴也带戴了。”
“岑顾谋算的,正是此步。”
“他想借陛下之手,将孤困住,好在军中生事。”
“今夜军中恐有哗变。”岑云川叹道,“孤只有想办法求见父亲,或有转机。”
一群人干瞪着眼,坐了半夜,终于等来了门外看守之人的这句话。
“太子殿下,陛下同意了您的觐见请求。”
韩上恩激动之色,溢于言表,皇帝传召并非小事,即使身为囚徒,礼数也不可失,于是他连忙起身帮岑云川理了理衣服,整好冠冕后,目送太子独自一人朝外走去。
其实走在路上,岑云川就已经开始有些紧张了。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山火海一样。
可他又不能不去。
侍从一路将他引至后山,在他还犹豫不决的时候,已经贴心的帮他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出脚步声。
两个宫人从门内将门从内打开,露出一顷灯火。
岑云川抬头看去。
只见里面雾气腾腾,烛光被包裹在白色水汽里扑面而来。
岑云川手指在衣摆处搓了搓,在晦暗的灯火里心绪辗转不安,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抬脚踏进了屋里。
宫人提了一盏灯,小心在一旁引路。
温泉蒸腾起的白茫茫水雾,让视线也像是也沾上了一层粘稠的湿意一般。
岑云川跟着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层帷幕,才走到了内殿里。
层层叠叠白纱下,已隐隐可听见水声。
走至最后一层珠帘后时,宫人将灯放下,悄无声息地从两边退下。
独留岑云川一人。
珠帘在水影与烛光映照下,像水波一般发出粼粼光华。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后,还是伸手小心挑起帘子,走了进去。
珠帘从手中散下,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的响动来。
他踏入池边。
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于是他只好立在原地垂着脑袋,规规矩矩的等着。可等得他两眼发直,被雾气熏的脸颊热晕晕的,也未见岑未济人影。
他只能大着胆子抬头,向空旷的殿内四处瞥去。
“在看什么?”岑未济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岑云川吓了一跳。
他慌慌张张的向后望去,见岑未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正敛着衣袖,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
像是已经观察很久的样子。
“父亲。”他连忙低下脑袋道。
岑未济却越过他,走至池边,下了水,然后闭目靠在白雾漫漫的水中。
“过来。”岑未济忽然道。
岑云川没有动。
迟疑地立在池子另一端。
两人隔着不断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