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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乔定一揍倒在地的男人似乎还有意识,趁着乔定一因体力不支而扶着膝盖喘气的空隙,他朝前爬去,想去捡掉在地上的枪。
乔良白看见了,他大声提醒乔定一回头,乔定一听见了他的声音,但他看错了方位,他先往乔良白这边望了过来,嘴唇动了动。“砰”的一声,子弹直直地射了出来,在离乔良白几米的位置戛然而止,凭空消失。
乔良白的大脑因高烧而思考速度极慢,他反应了很久,才意识到那颗子弹并不是变魔术似的突然没了,而是打进了乔定一的身体。
他微微睁大了眼,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乔定一晃了晃,勉强站直了些。那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肩头,痛还是痛的,他的右手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但还不足以让他失去意识。
他疾步向前,一把将人掼在地上,两人争斗了几个来回,体力耗尽的乔定一很快落于下风,他正要咬牙将手里的刀举起来,就见那枪口闪了一下,竟是被误触打出了一颗子弹,正正好好贯穿了男人的脖子。
乔定一怔在原地,几乎是同时,鲜血喷溅而出,雨水一样砸在他身上,他的整张脸都被血淋满了,山风凌厉地吹过来,迅速地将披在他身上潮湿的阳光扯去,掀起一片锥心的冷。
他哆嗦了一下,撑着地站了起来,乔良白看着他步伐不稳地走到了倒在地上的另一人旁边,那人估计只是晕了,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乔定一在他身上搜了一通,掏出一把枪扔到旁边,然后抬起左手,刀尖向下,毫不留情地刺进了对方的左胸。
乔良白想要走过去,却发现他的大腿根本不听使唤,重得他一点儿都抬不起来。他失去重心地摔倒在地,看见乔定一拔出了红刀子,在同一个地方又捅了进去。
一把刀进进出出不下六次,整个过程中,乔定一的神色堪称漠然,他连眼睛都没怎么眨,血溅到他的手背上,他也只是用另一只手去抹,那双苍白的手很快就被鲜血沾染得猩红。冷酷、利落、更多的是残暴,在短短几分钟里,乔定一表现出了一种和乔良白极其相似的天赋。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似乎在欣喜若狂,为自己素来自持的弟弟竟然和他这个疯子是同一类人。说起来倒也不算特别出乎意料,他们的身体里本就流淌着同样的血液,自然会拥有殊途同归的默契。
乔良白早就知道,不论如何,乔定一一定会走上和他一样的路,就连死后要下地狱,他也将给他做伴。他们从出生起就是紧密相连的亲密关系,这是命中注定,是任谁也无权更改的冥冥之中。
可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份喜悦其实是假的?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景象,手攥得太紧,松开时还在难以抑制地抖。
蓦地,乔定一浑身脱力地跌坐下去,他的左手仍然没有放开刀,在乔良白借助手臂的力量爬到他旁边时,他的第一个反应竟是提刀刺过去。
乔良白看清他的眼神,心头如坠千斤,好半天才吃力地抬起手,一点点掰开了乔定一的手指,把刀拿在自己手里,将他抱住了。
他们倒在山林的半山腰上,还是乔老爷子派人来找,把人及时送到了医院,才没让乔定一的枪伤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么些年过去,他身上连疤都看不见了,而像那样生死相依的时刻,在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过,以至于乔良白一度以为他早已经把这段耻辱的回忆忘得干干净净。
原来他也曾经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乔定一提刀杀人。
乔良白再也不用刀,再也不回头看,他一味地向前,而且是钻牛角尖式的向前,他不在乎这条路有多鲜血淋漓,也不在乎采取的方式是否极端,手段是否残忍,他必须要达成他的目的。
他走到最高点,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他。他没有像乔定一说的那样培养心腹,但养了很多自己的死士,他们都有软肋握在他手里,愿意为了他卖命,狗一样绝对听从乔良白的所有命令,但已经没有人会不自量力地对他举枪。或害怕,或忌惮,或隐忍,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同,形形色色,乔良白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几年他已经看遍了人世间的所有情感,而他并不会为这其中的任何一种动容。
谁都不是乔定一,谁都不会像乔定一那样看他。
有很多人恨他,只有乔定一的恨是乔良白并不芥蒂的,他全盘接受,甚至觉得乔定一还是太委婉了,他明明可以更恨他,却总是被不合时宜的优柔寡断阻拦。于是时至今日,他还是苟活于世。
乔良白不在乎自己的命,人命啊,轻飘飘的,没了就没了,反正活着也没太多意思,他只在乎杀死他的人是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