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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十分憋屈地躺在一辆行驶中的车里，乔定一估计是直接把他扔进来的，压根儿不管乔良白一个一米八几大个儿这样歪七扭八地躺着合不合适。
唉，早知道刚刚是做梦，他就别着急挣扎了，这下好了，这么快就梦醒了，他还没看够穿校服的乔定一呢。
他几乎都要忘了。给自己戴橡皮筋的乔定一，永远冷冷清清不动怒的乔定一，差点就被养成纯洁天真的小少爷的乔定一，第一次拿刀杀人，是为了他。
说起来也是乔良白自己作的。他办事太张扬，一点不懂物极必反的道理，也不知道平时多积点德，道上的仇人一抓一大把，愣是没一个愿意舍命救他的，连被仇家算计时，自己人都比他还急着逃命，害得他无证驾驶，最后连人带车滚到了深山老林里，还好他命大，拽着乔定一从车里爬出来了。
乔定一也是真冤枉，本来正常上下学，谁知道乔良白心血来潮要接他一块儿走，这就算了，还正好碰上仇家截杀。乔定一坐在车上时都无语了，乔良白一个劲儿地冲他笑，向他保证绝对不会出事，结果没两分钟就翻车，还是物理意义上的。
乔良白把乔定一拉出来后就没了力气，躺在草丛里晕了过去，还是后来醒过来的乔定一背着他找了个山洞歇脚。
那会儿又是秋天，多雨，雨水把山路冲刷得极其难走，他们在山洞里等了一天才等到雨停，而乔良白已经没办法在这种环境里行走了，他的腿被玻璃划拉了道大口子，血是止住了，但伤口已经发炎，疼得他连站都站不起来，遑论走路。
“乔良白。”乔定一的脸被冻白了，偏偏嘴唇被他自己咬得红红的，给这张神情寡淡的脸上涂抹了一摸亮丽，“是不是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你？”
乔良白垂着头趴在他的背上，人发了高烧，意识混沌，其实没太听清楚乔定一在说什么，但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便下意识地反驳：“狗屁……”
“你不是爸，能力有限。”乔定一叹了口气，把乔良白往上托了托，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大了两分钟的哥哥，“至少培养一两个心腹。”
乔良白没什么反应，只浅浅地应了一声，呼吸很沉，乔定一心里发慌，头一次那么多话，想叫乔良白不要睡着，说到后面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就一个劲儿地喊乔良白的名字。
“乔良白。”
“乔良白。”乔定一微微偏过头，头发蹭过乔良白的脸，“他们都说你有病，天生就适合这条路。”
“我不信。”他喃喃，“没有人天生适合什么路。”
车翻下来时，车窗玻璃直接爆开了，有不少都扎在了他身上，乔定一醒来时一个个拔掉，才发现有一块碎片扎得太深，要是拔出来容易大出血，他只能把它留着。
现在走了太多路，背上还背了个乔良白，这块碎片又正好在腰上，他一施力就是钻心的痛，乔定一知道他的下限，他最多再坚持半天，半天之后，连他也将束手无策。
他甚至开始怀疑他们根本走不出去，还不如找个好点的地儿挖个坑把他俩埋了等死。
蓦地，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这片林子草木太密，走路很难不发出声音，对方大概也是没想到动静这么大，小声斥骂同伴动作轻点。
这么小心翼翼，绝不可能是来救乔良白的。大抵是那些人看车翻下去，车里又没有人，想来确认乔良白是不是真的死了。
乔良白啊乔良白。乔定一忍不住嗤笑一声，心想他这个哥哥可真是一点好事都不带来，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能被追杀。
他找了棵树把乔良白放下，对方半睁着眼，不知道清醒多少，只在乔定一摸上他的腰时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乔定一拿出他腰间的刀，伸手盖住了乔良白的眼睛，放低了声音，“休息一会儿，别睡。”
乔良白从来没这么累过，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是不痛的，浑身热得要命，很想一头栽进水里睡个昏天黑地，但乔定一不让他睡，他就只能时不时地掐一下自己的手来保持清醒，作用几近于无。乔良白寻思不能再在这儿躺下去了，也隐约感觉乔定一去了太久，他心里不安，还是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也许人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反而会感知不到疼痛的存在，乔良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驱使那条腿一瘸一拐地走出去的。
附近到处都是茂密的灌木，他费力地拨开，远远的，看见乔定一的背影。一身白色的校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泥水和血水涂得乱七八糟，一点也不像他认知里干净、纯白、不容亵渎的乔定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