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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楞神的当口,尹燃左掌带着淩厉的掌风拍去。
荆陵右肩左移险险避开,右耳嗡嗡响,左手往嘴里塞了一块芸豆酥,随即被浓得呛人的苦味儿恶心到了,急忙呸呸吐出来,气急败坏地质问:
“你这到底是什麽东西?”
尹燃连续三记杀招,将荆陵逼到角落夺走食盒、塞回柜子、上锁……一气呵成,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帐单,短刃抵颈催债,语速极快:
“七次外伤,两次烧房,你一共欠我六万贯,赶紧还!”
荆陵好不容易从苦味里缓过神,贴在墙上感受到颈间的凉意,以及尹燃略凉的手指手腕的力量,却完全不当回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尹燃倏地收刀,眼神冰冷:“禁酒禁房事一个月,滚!”
荆陵的声音稍软:“国都城夜禁,回不去。”
尹燃扔出去一支笔:“署名盖章。”
荆陵随手接过,在这里耍无赖惯了,毫不在意地沙沙写完盖了私章,扬长而去。
小甘草提着小灯笼带路,恭敬地将荆陵送出去。
尹燃将帐页收进机关盒,再放进柜子。
不知道怎麽的,尹燃转身擡头,刚好遇上荆陵忽然回头,四目相对。
尹燃的脸被柜子挡了一半光,半脸白晰半脸暗,仿佛半人半妖的怪物达到某种共识,嘴角扬起渗人的弧度。
荆陵三年第一次看到尹燃对自己笑,毫无理由地后颈发凉,扭头就走。
“主人,医馆门窗已关闭,”甘草的言行举止,堪比宫中训练有素的内侍,无可挑剔,“主人,还有什麽吩咐?”
“把屋子清洗干净后就歇下吧。”尹燃垂着鸦羽似的眼睫,修长白晰的颈项被红衣映出绯色,径直推开内门走进去。
“是,主人。”甘草等尹燃离开后,拍了两下手。
四名高矮胖瘦的老仆走进屋子,把荆陵髒衣服捡进木盆带走,拿竹帚和水沖洗地面的……两刻钟后,屋子干净如初,药草香涤尽血腥味。
门外,暴雨变成淅沥沥的小雨,阴郁许久的天空终于亮了起来。
……
荆陵快马加鞭一路急驰,饿得发慌的五髒庙被那口苦死人的芸豆酥治得服服贴贴,半点不感得饿。
那里面肯定放了很多药,尹燃这个妖医果然不吃寻常东西,不想还好,一想就觉得那苦味从舌面散发全身,苦得精神百倍。
五更二点,听着国都城浪涛似的钟鼓声,荆陵骑马亮出腰牌率先沖进金光门,沿途吃了胡饼,吃馎饦,一路吃回位于延康坊的家,倒头就睡。
“荆十三,十三郎,快醒醒!”
“住口,别吵!”荆陵翻了个身继续睡,半梦半醒之间被血腥味呛到。
“荆少卿,您快醒醒啊!”
“杀人啦!”
荆陵睁眼却发现眼睛睁不开,红糊糊一片,怎麽回事?
下一秒被人强行摁住,重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套在了荆陵的肩膀,双手和双脚。
等荆陵可以正常睁眼看到周围的一切时,已经被泼了好几桶井水,锁在平康坊的胡姬酒肆院内。
院内外是行色匆匆的不良人,各色衣袍和眼神。
在京兆尹的主持下,仵作查验之后,上报大理寺、刑部和长乐宫,调查结果震惊朝野。
六月廿八子时二刻,大理寺少卿荆陵走进平康坊的胡姬酒肆,入天字房点了三名胡姬跳胡旋舞,两名弹龟兹琵琶,喝葡萄酒。
丑时一刻,天字房内发出摔打声,店家和护卫试图进屋,发现屋门反锁,砸开门以后发现五名胡姬倒在血泊中,乐器、餐具、家具尽皆毁损。
经仵作仔细查验,五名胡姬均被一刀要害,失血过多不治身亡,一把少见的匕首插在屋子西南角的梁柱上,是荆陵常用的。
兇嫌荆少卿躺在血泊里呼呼大睡,左手虎口有持刀伤,右腿上三分之一有新伤。
大理寺和刑部官员都知道,荆陵平日惯用左手,面对密密麻麻的调查和演示记录,五条人命一把匕首,地上墙上的血迹,以及胡姬酒肆被围的顾客指认。
铁证如山,铁得不能再铁了。
收押入狱的荆陵,面对老父亲惊惧的脸庞、一夜白头的模样,上官愤怒的斥责,脑海里一片空白。
周遭的声音像起伏的潮水,怎麽也进不到耳朵里,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巴开合,愤怒的眼神像刀尖箭簇。
就这样对视许久,荆陵空空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尹燃半亮半暗的笑脸,灵魂颤栗如坠深渊。
有缘狱中来相见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荆陵。
刑部梅尚书抓着荆陵的肩膀:“醒了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