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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她此前一心要出去关外,为何一日不到又急急地回来了?
他想了想,招手吩咐了几句,一个侍卫出去了。
不一时却见行风冒着雨赶了来。
王忠信瞧了瞧楼上,并无动静,遂带了行风至角落处问讯。
见问今日苏姑娘在府门外的行动,行风心下一松,这麽晚来了客栈,他还以为是出了什麽大事。
当即回道:“苏姑娘在院外头并未做什麽,只是在枣树下安静地等着南候爷的信。”
行风想了想又道:“对了,南候爷入宫多时未出,后来等得无聊,苏姑娘便取了本书在瞧。”
“可是这本?”
行风看了一眼书道:“正是,此书是陛下特意交代,给苏姑娘带上的。”
“然后呢?”
行风道:“后来落了雨,小人出来再瞧,苏姑娘居然还躲在树下,冻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小人心中不忍,给姑娘递了把伞。”
王忠信又将她在别院里头这些日子的所言所行一一问过一遍方才作罢。
他将书重又用油纸包好,放进了湿漉漉的包裹里。
。
苏秋雨瞧着他的眉眼,默默伸了手,在虚空里摸了摸,又放下了。
这真的是朝暮哥哥吗?
他真的没有死?
这一切是真的吗?还是在做梦?
若不是自己此刻身体的酸痛如此清晰,她几乎怀疑一切都是自己酒醉之后的一场梦。
便是梦也罢了。
这分别的两千多个日夜,连梦到他都很难。
她早就已将过去收归在回忆里,密封了起来,连碰都很少触碰。
这些年,这个名字甚至极少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每一次的出现,都是止不住的窒息。
她只能将自己全身心的埋入要做的事里,不敢有半分触碰。
可如今,人就在这里。
没想到自己竟这般愚蠢。
那夜在回京的马车里,他坐得那样近,即便她瞧不清楚,也分明该立刻认出他来。
可她实在是怕极了,怕不过又是个相似。
这世上相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过去那麽多年,一次次的希望,不过是换来一次次的绝望。
他姓柳,她甚至不敢打听他的全名。
若是不知,还能当作他便是吧。
直到在枣树下,她打开了那本游记。
那时天色已暗,阴风四起。
她心中焦急,却也只能百无聊奈地打开那本书来。
借着柳府门口昏暗的风灯,她一眼翻开那折起来的一页。
那页书里的内容全都模糊不清,上面的字全都消退。
天地俱静,甚至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她呆站在树下。
这页折角,是他打的。
这折角的方式,还是当年她发明的。
那小小的折角处,内里暗暗地折了一道弯弯曲曲的小线,像是一只虫子一般。
她当年美其名曰:“书虫之齿。”
那时爹爹被她气倒,师兄们轮流教她功课。
那日轮到柳朝暮来讲学,她打了一夜的算盘珠子,困得不行。
谁知在他的读书声里,瞌睡来得愈发猛烈。
不一会就睡着了。
等睡醒的时候,发现柳朝暮坐在前面,气定神閑地喝着茶,还在吃着点心。
他是最后一个授课的老师,明日就要到爹爹那里交差。
她忙讨好地上前道:“朝暮哥哥,我们方才讲到哪里了?”
说着伸手就要偷摸去拿点心。
柳朝暮一把拍开她的手道:“没学完还惦记着吃,你的瞌睡虫和馋虫几时才能喂饱?”
她忙折了一角,弯弯曲曲地像条虫子,嘿嘿笑道:“什麽瞌睡虫馋虫,我都当了一个多月的书虫了!瞧,这是我的书虫之齿,这个月吃了这麽多,居然到这里了!”
如今,这样的折角,便是从他手里打出来的。
这个世上,有许多东西会变。
长相可以变,性情可以变。
一个人的人心可以变。
可还有一些东西,却永远也变不了。
她呆站在枣树下,一时浑身发抖,几不能相信。
当年十三师兄说他已死了,尸体便葬在太湖边上。
她从未疑过十三的话,也从未有勇气去祭拜过。
可是老天有眼,他居然真的还活着。
在摸到他后腰伤疤之时,一切,都成了真的。
今夜,她终于与他在了一处,以后便是死,也无憾了。
。
落了一夜的雨,晨时终于停了。
朝阳还未升起,天只有一丝麻麻亮。
屋角的烛已燃尽,床帐内极为昏暗。
赵玄亦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头顶陌生的地方有片刻的愣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