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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音入内的时候,大嵩义正一人慢条斯理地食用着早饭。
“久闻国王陛下深崇佛法,为渤海国上下计,专程从东瀛请来梵国之慧真大师。”几句寒暄毕,她开门见山,“眼下慧真大师筵讲受阻,妾愿尽所能助陛下一臂之力,但求一事。”
“公主可是要求朕,先将王子放归漠北?”大嵩义似笑非笑。
“不,妾不为他求。”萧月音断然否认。
屏风内,裴彦苏敛了敛眉。
76.
似是有所感应一般,萧月音停顿的这一下里,她忍不住擡眸看了正襟危坐的大嵩义一眼。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
说起来很是巧合,认识这位野心勃勃的渤海国王,与认识她那藏于屏风之后的夫君裴彦苏,路径竟然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都是未见其人,却先从旁人的口中听过他们衆多的事迹,或传奇、或曲折、或引人入胜、或绝无仅有,有时候寥寥数句话,也能引人生了无限遐思。
平心而论,如若没有事先从高王后那里听说太多大嵩义的诸多残忍暴虐之事,她对于眼前的这位一国之君,是有一层天然的敬佩和吸引在的。
他的气度风貌,与裴彦苏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听到今日大闹一场的公主在终于冷静之后仍然忍不住设身处地为已经走了的王子考虑,戴嬷嬷欣慰一笑,回道:
“若是王子知晓公主对他对漠北这般如数家珍,公主再不需要多说什麽,王子一定会立刻回来,向公主赔礼道歉的。”
萧月音收了手里被自己搅得皱巴巴的巾帕,听到“回来”这两个字,心中陡然升起一点担忧,只沉下脸,又换回了先前那个口无遮拦的样子:
“我要他回来做什麽?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说好了要休夫,我可是言出必行。反正新罗太子他们也都答应了我,等到他们的大婚盛典结束,便专门派船,把我们送回大周。”
见她如此执迷不悟,戴嬷嬷微微摇头:
“公主,夫妻相处之道是一门学问。当年,陛下与先皇后刚成婚时,也不大不小闹过几次,不过先皇后倒是没有说过公主这样的话……”
戴嬷嬷是卢皇后的陪嫁,自然对卢皇后与弘光帝之事十分了解,想到自己这麽多年来除了从长兄萧月权和二兄萧月桓那里听来的那些只言片语,其实对早逝的生母没有太多了解,萧月音心头的担忧又化作了绵延的伤怀之绪,写在脸上,便成了淡淡愁态。
戴嬷嬷自然不知她的这般心潮起伏,只当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看了看仍在忙碌的韩嬷嬷,便又道:
“依奴婢看,王子对公主的情分深重,这一次沖动行事他必然后悔。等他再来接公主时,公主你只需要稍微给他一个台阶,后面的事,便会水到渠成了。”
水到渠成?如此以小博大的买卖,新罗国王又听了听宋润升的建议后,便欣然同意。
在重新将同样疲惫的永安公主与赫弥舒王子送回驿馆的路上,宋润升犹豫了许久,似乎是反複思量之后,才终于开口:
“此番我新罗与漠北结盟是好事,只不过眼下,新罗与漠北并无接壤,若之后的联络全靠海上或通信,也难免会有疏漏、导致贻误战机。”
这话听起来虽然有理有据,可宋润升真正的意图,裴彦苏却眨眼便懂。
宋润升再怎麽信任他们夫妻二人,到底是新罗人,永远以新罗的利益为先,是以在先前与他共谋大局时,他都只说那封僞造的金胜春手书,是他的手下从朴府中偷来的。
宋润升是聪明人,若告诉他那手书是僞造,那麽他很容易便会想到,今日他们拿出来的用以劝服国王的国书,也是僞造的。
“这件事,我已经有了部署。”裴彦苏说到此处,马车刚好停在了驿馆的门口。
此前他未对自己透露过有关于此事的话,萧月音也同样生了好奇,主动打帘,向外张望。
只见驿馆门前立着一位陌生男子,虽在身形外貌上比不上裴彦苏那般出衆,却也算一表人才。那人听到马车声早早转过来,见到她,自然而然施了个礼:
“草民裴彦荀,见过公主殿下。”
裴彦荀……
萧月音心中正疑,身旁传来裴彦苏的声音:
“宋大人,这是我家中舅表兄,素来混迹江湖,最懂灵活变通。此番他主动请缨,留在平壤,为不久之后的大战做接应。”
“见过宋大人,”裴彦荀也适时再次向宋润升施礼,“宋大人若是不嫌弃我身无功名、只是个白丁,我也必当尽力为宋大人效劳。”
宋润升当然知晓裴彦苏的身世,也知他此时只能擡出像裴彦荀这样身份的人,才足以打消自己的疑虑、显示出合作的诚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