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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音看向她所指之小案处,上有甜白釉盘所盛山珍刺龙芽、百味韵羹、五味杏酪鹅及翡翠流心酥,荤素搭配,鹹淡合宜。这些日子以来,她也见识了许多从前萧月桢喜食之周宫佳肴,单从菜色上来看,确实是投“她”所好。
不过,餐盘之旁摆的那杯祁门红,倒是让她微微一怔。
萧月桢不是最爱六安瓜片吗?为何渤海王后在馔飨上如此费工夫,却在茶叶上疏忽至此?
昨日与裴彦苏独处时,她也并未提及。
而眼下这个对视,除了让她彻底看清大嵩义高.挺的鼻梁上那道横贯左右的疤痕之外,同样地,也让她看清了他深邃眼眸中,闪烁而愈加明晰的欲。
比裴彦苏看她时,更赤.裸,也更加野蛮。想是这麽想,他也真的只是想先邀请桢儿到他的东宫与他单独用晚餐,不做他求。可是桢儿一句话,便让他心旌摇曳,浮想联翩。
彼时,萧月音回想起裴彦苏说的那一通关于眼下局势的分析,想着即使真如他所料那般,金胜敏和朴秀玉想要联起手来对付自己,但金胜春这个新罗太子,也并没有什麽值得指摘的地方。
除了他的长相,实在是丑了一点而已。
是以,看着金胜春那十分君子的眼神,她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说道:
“昨日,太子殿下的孪生妹妹太德公主,邀约我的驸马赫弥舒单独到她公主府上。我以为驸马他会拒绝,但……但他居然、大大方方去了,简直……简直就不把我这个妻子放在眼里!”
当然,事情的真相是她为了让金胜敏给新罗国王递话,主动替裴彦苏应了金胜敏的邀约。
不过金胜敏也说,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并非看起来那般亲厚,如此细节的事情,她即使对金胜春说了谎,金胜春也应当并不知情,更不可能戳穿她。
再说,她也只是被裴彦苏气得不轻,突然想抱怨他一下而已。
回想起来,自己代替萧月桢嫁给裴彦苏这麽久了,她好像是从来没有抱怨过的。
他……他那样对她,就不值得她小小抱怨吗?
而金胜春欣喜若狂,只想手舞足蹈起来——
他听见什麽了,桢儿竟然在自己面前说起那个男人的不好?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都这样说了,不就是在暗示他、给他趁虚而入的机会吗?即使他不能将桢儿留在平壤、日日与她共.赴.巫.山,能和她春.宵几度,也足以令他长久回味。
而凭借他自己这超绝的男子气概和魅力,也许,根本不需要那麽直白露.骨,他也能引得她主动向他抛来如丝媚眼。
强忍,再强忍,强行压下上翘的嘴角,金胜春故意放慢了语速,沉声关切道:
“也许,赫弥舒王子他……只是急于向找孤的妹妹办事,男人大意,忽略了公主你的感受而已。”
“办事?”萧月音眉头微蹙,“有什麽事,直接来找太子殿下你,不是更好?”
金胜春刚想再回,马车却已然停下,崔赫宰等人恭敬地打帘请示,金胜春君子风度,示意萧月音先下车。
但马车摇晃间,萧月音却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当时从房间中沖出来时太过生气,头上脸上没有任何装饰不说,就连发髻,都还是午后为了入宫乔装成男儿梳的。
她身在异国,举手投足也代表着大周的体面,如此不拘小节,也实在过意不去。
是以,在金胜春让她下车时,她便以整理衣衫为由,让金胜春先走,多留了一会儿。
从前还在宝川寺时,韩嬷嬷虽是从小照顾她的乳母,但洗漱更衣梳妆这些基本的,她也算是熟手。
梳个简单的女式发髻,她甚至不需要用到木梳,可卡好了之后,还是觉得头顶摸起来一片光滑,却是空落落的。
原先她还是静真居士时,从来只用一支木簪挽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正要感叹自己这微妙的心态转变时,却忽然在擡起的袖笼里,摸到了一根长长硬硬的东西。
掏出来,是一支牡丹嵌宝的银簪,这是前日裴彦苏陪她在平壤街头的商铺里閑逛采买时,她最喜欢的一支发簪。
大约是她走前路过妆台又发了怒,转身狠狠踩他那一脚的时候,被他不动声色地塞进她袖笼里的。
也是她一路以来都心烦意乱,竟然现在才发现。
不过,因为这支银簪,她那一片光洁的头顶,便也有了几分生气。
簪好之后,连萧月音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心头堵着的闷气,消了不少。
有了金胜春这样的前车之鑒,她不敢再细思这位狠绝暴戾的国王究竟有几分意思,她毕竟什麽都没有做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