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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离开画室一年以后,军家大院,部队小学里的头发蓬乱的老师就走了,割腕自杀,血渗透了粗糙的地板。我租下了破旧的画室。他的血像是镌刻在地板上一样,无论我用刷子如何刷洗,它就是那样带着一种叫做记忆的东西,恶狠狠的吵醒我。我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而感到绝望,那一瞬间我是极其想念林夕的,那也是我这些日子里除了父亲的葬礼以外掉的第一次眼泪。林夕,我只想把自己最后的一切给你。
因为租下画室之后,我在酒吧的工资便明显不够用起来,但我又急于离开家,于是我只得和乐队的主唱一起窝在一个小房子里。她叫付霖珊。她曾经像毒品一样吸引着我。她唱的最棒的歌是“加州旅馆”,站在台上像一个漂浮的灵魂,她背对着我,台上望下,整个酒吧像是喧嚣的尘世,只有她沙哑的声音穿越山脉,我停止了伴奏,其他成员也停止了伴奏,只剩下她的声音,我看见了千山万水,看见了加州旅馆,看见了军家大院的沙尘暴。然后她转过头来对着我落下泪水,花了妆。我们一起疯狂的□□,她不停的吻我,索要。她将指甲嵌进我的肉里,用力的咬我。
我想,海子的诗。
圣书下卷肮髒而欢乐当然也是我受伤的翅膀 荒凉大地承受着更加荒凉的天空我空空蕩蕩的大地和天空上卷下卷合成一本的圣书 是我重又劈开的肢体流着雨雪泪水在二月
林夕,你杀了我吧。
那天我看见了林夕的画,在一本有名的绘画杂志上。好孩子,画得真棒。和我所想的一样,颜色调抹的那麽自然。那个男孩渲染的太棒了,阴沉、绝望、忧伤、希翼、无力、怯弱、疯狂、坚定、爱,一应俱全。那也曾是我热爱的世界,好孩子,你去飞翔吧,在青草味的天空中,让我将自己的青春喂马,换你变成雄鹰。
再次见到林夕是她奶奶过世。我不清楚为什麽从十五岁开始,人生就出现在这样未知的不幸中。那天刮着很大地风,风沙席卷着整个大院。我远远地就看见了她,她看着远方的一棵杨树,忧伤的侧脸滴出水来,我静静地站在她的斜方看着。这个孩子倔强的小因子又开始作祟了。等着吧,她得找个合适的时机统统发洩出来。其实自从父亲过世,我对生死这个东西就看得淡了。那都是命运,谁也逃不掉。林夕,那都是命运,你我也是。一个也别想逃。
好吧牧牧,你赢了
【林夕】
我和林牧牧去了北皖,离军家大院并不太远的城市。坐在车上时,她一直攥着我的手,我当时就想:和她走吧,管它去哪。林牧牧身上的香草味道又沖进我的鼻翼,我细细的凝视着她,我奶奶死了,林牧牧。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她就像是什麽都明白一样,一直宽容的看着我,像是随时在等待我歇斯底里大喊大叫。她对着我温柔的微笑。我很想躺在她的腿上,我非常想在这样拥挤的长途汽车上抱紧她,我还很想告诉她我这些年的生活,一草一木都不放过,我得和她谈谈我找了个几天的女朋友这件事情,我想我得认个错,我还得和她说说小时候奶奶给我讲的故事,她都听过了但是保不準忘记了呢,总之要说的事情太多了,好牧牧,等等我。我还没爆炸呢,我得等先毁灭我们我才能心满意足、满身伤痕的给你讲故事。我的牧牧,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牧牧。
北皖是一个让人舒服的地方,没有上海那种烧钱般浮华地气焰,也没有部队大院里漫天黄沙地荒凉与贫瘠。这里街道宽阔,笑容可掬。一路上林牧牧都牵着我的手,给我父母解释带我去散心,给我收拾简单的衣物,告诉我她正在带我回家。她的声音,她手的触感,她清晰的味道,她的一切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的牧牧,我们早该在一起了,为什麽我们要兜这麽大一个圈子,兜掉了所有年少的时光。
她应该带我来了她住的地方,地方很小,杂乱。房间里除了她的东西还有另一个女人的东西,一定是。我听见一直嘀嘀作响的炸弹开始进入倒计时,林牧牧,你别告诉我你和这个女人没有关系,这麽多年了这点了解我还是有的。我对着她放行李的背影轻轻地讲:“林牧牧。”她的后背一僵,转过来用她漆黑的瞳孔、柔软的看着我:“我改名字了,现在叫秦然。”“你和别人住在一起?”我缓缓的问。“哦,嗯。我现在在酒吧工作,合租的是乐队的主唱。”好吧,林牧牧,你赢了,你端正地、柔软地赢了,让我来短暂为你改名字这件事情难过一下,然后期待一下那个女人的样子,接着毁灭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