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拿着他的手欣赏了一会,发现李霁的肤色纵然被晒黑了些,但配上这手钏也一点不违和,反而有一种刚柔并济的动人之气。
美人果然就算披麻袋也是美人。她心想。
也许不会有什么上位者,也不会有什么皇宫。李霁忽而道。
漪如抬眼,不解地看他:何意?
我方才跟你说过,朝廷兵马孱弱,并非我父亲的对手。李霁道,广州和京城毕竟相距遥远,若圣上只想苟且,我父亲也无北伐之意,那么那二虎相争之日,便会一直拖着不来。如此,你最多也只能随我到广州去,做个平平无奇的世子妃,再不用想什么上位者之事。
漪如不由笑了笑。
那有何妨。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
话音才落,她的手臂也被拧一下。
扯平了。李霁道。
隐隐的笑声,穿过书房的门,传到外面。
严祺站在一棵花树下,望着书房,若有所思。
老丁走过来,拱手低声道:主公
话才出口,严祺忙摆手,示意他噤声。
再看向书房,只听里面仍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传来,似乎并未发现。
严祺蹑手蹑脚,和老丁一道离开,直到出了院子,才松一口气。
老丁问道:主公不是说要去找女君么,怎不进去?
找什么女君?严祺道,女君不在里面。
老丁愣了愣:可
对别人也这么说。严祺吩咐道,还有,再过一刻,就让人到院子里唤一声,请世子到堂上去用膳。
老丁明白过来,笑了笑,答应下来。
严祺又让老丁安排人手,务必把李霁手下的侍从也安顿好,交代一番之后,踱步而去。
天空中,霞光万丈,晚鸦归巢。
严祺负手望着,心中感慨。
女大不中留啊,女大不中留
第三百一十五章 暗流(上)
一股劲风从窗外吹来,香炉里的烟被微微搅动,摇曳扭曲。
侍婢忙走过去,将窗子关上。再看向内室,纱帘低垂,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踩着厚厚的丝毯,悄无声息地走出门去,恰遇上徐氏身边的仆妇唐氏。
夫人今日如何了?唐氏问她。
侍婢摇摇头,轻叹一口气。
唐氏看着她手里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鸡丝山药粥。这是徐氏平日早膳最爱吃的,可侍婢端进去,又原样端出来,一点没动。
这些日子,因为大公子王竣殁了,徐氏每日伤心难过,哭泣不止,进食甚少。
前两日,徐氏还见了王竣身边的亲随。
王承业对徐氏是照顾的,原本怕她听多了伤心,一直不让她见这些人。可徐氏执意如此,甚至要以自尽相逼。王承业没有办法,只得应许了。
谁也不知道徐氏与他们谈了什么,那时,她没有让别人进去,关着门,一个人与他们长谈了许久。
而后,她躺在屋子里,不见任何人,也不吃不喝。
唐氏愁容满面,心中着急。无论是王承业、她们这些服侍的人,还是徐氏母家的人,都苦口婆心地劝徐氏节哀,保重身体为上。可她全然听不下去。如今,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众人都担心,再这样下去,只怕她是撑不过的。
端下去吧,先炖着。她对侍婢道,过一个时辰再来问问。
侍婢应下,正要离开,突然,二人听到屋子里传来些声音,似乎是徐氏在唤人。
唐氏连忙推门进去。
撩开纱帐,徐氏躺在床上,苍白的脸已经变得瘦削,没有了从前的丰润。
可与平日里病恹恹的模样不同,今日,她睁着眼睛,明亮得瘆人。
我饿了。她的声音干涩而冷漠,取些吃的来。
南阳的乡里,仍旧议论纷纷。
不过人们关心的,并非是严佑偷鸡不成蚀把米,也不是南阳侯气得卧病在床,而是大名鼎鼎的长沙王世子竟然到南阳来了,并且是严祺的女婿,还住在了严祺家里。
对于出风头的事,严祺一向从善如流。办完事之后,他没有急着回京城,而是留在了田庄里。
于是一连三日,各种各样的亲戚和客人不请自来。
漪如从小到大,回南阳次数不少,但从未像这次这样见到那么多的亲戚。妇人们围着她,几乎每个人都声称在漪如小时候抱过她,兴致勃勃地问七问八。当然,她们并不真的对她感兴趣,话里话外打听的都是李霁。无论八岁还是八十岁,每个人提到李霁,都是一脸憧憬。
长沙王世子那等人物,我等平日听着,都觉得是天外的神仙。不想如今竟要成亲戚了,简直做梦一般。有嘴甜地说,女君小时候看着就是个有福相的,如今招个夫婿,果然也是不同凡响。
也有那不会说话的说:那是自然,女君可是几乎要当上太子妃的人,如今嫁给长沙王世子,也是门当户对。
漪如干笑着,也只得好好陪着应付。
众人最感兴趣的,自然是她和李霁之间的事。
漪如自然不会将二人的私下交往说出来,公事公办,只提那日皇帝在宴上赐婚。但纵然只是如此,妇人们仍旧一个个睁大了眼睛,以袖掩口,吃吃发笑。
不想这世间,竟真有如此才子佳人,花好月圆之事。一位容氏那边的姨母笑道,若非亲耳听到,还以为是说书。
漪如维持着脸上端庄的微笑,心想,在说书的人嘴里,自己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的妖怪。
严祺和李霁那边,自是比漪如这里热闹多了。
正堂上的宾客比过年来的还多,除了南阳侯家,远近亲戚,几乎每一家都来了,络绎不绝。好几次,漪如跑到堂后去看,隔着屏风看到前堂乌泱泱的人围在李霁周围,心中都要咯噔一响。
李霁的性情,她清楚得很。
这些亲戚们都生长在乡下,无论衣冠举止还是见识谈吐,皆不可与李霁素日交往之人相比。那等嘈杂的场面,漪如自己都避之唯恐不及,李霁这样清高的人,怕是更加受不了。
但李霁却全然没有不适的模样。但凡严祺出面待客,他便会陪伴在侧,甚至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漪如向严祺抱怨,说他不该让李霁像个花瓶一般任人围观。
严祺看着她,却是意味深长。
他对说他不乐意了?他问。
不曾。漪如道。
那便是了。严祺道,他是我的女婿,让他见见亲戚,不应该么?日后你们成婚了,他也算半个我们家的人,我们家就是乡下亲戚多,这等场面有的是。我不过是考验考验他罢了。他若是这等应付的能耐也没有,你便该好好想想,将来真遇上了大事,这样人能否托付?
说罢,他看着她,反问道:这两日来看你的那些叔伯姨母,堂姊堂妹,你可都弄清了谁是谁?
她自是弄不清楚。从小到大,这个该叫什么,那个该叫什么,她都靠着家人指点。
严祺露出鄙夷之色,摇头道:你看看世子,他才来几日,我们家有几房亲戚,远近如何,他都摸清了。有些人来了两回,他见过一次之后,第二次便能说出来。再看看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才是我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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