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愣了愣,看着他,颇有些意味深长。
你怎知那些书是这么写的,你看过?她问。
不曾。李霁随即道。
我不信。漪如道,你给我寄的那些书里面,也有此类。你若不曾看过,那些书又从何而来?
李霁言之凿凿:那是汪全挑的,我又不是他,什么都看。
漪如想了想,倒也有理。
汪全自幼净身做了内官,为人随和,人见人爱,口味也自是与众不同。
你除了不曾比闺阁女子还精致之外,其他的倒也大差不差。漪如心道。不过看李霁的神气,她知道这话说出来,他大约是要生气的,于是咽了回去。
若说这是妖孽,那不是妖孽又当如何?她说,莫非要像你盛赞的那本《碧落寻剑记》那般,主角自幼天赋异禀,长大后便打遍天上地下,三界大定,人神共服,可到头来,却连如何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干脆娶了八十八个美人回去?
月光下,李霁的目光似定了定,随即道:我盛赞他,是因为故事确实有意思,不曾说他做得对。
漪如嗤之以鼻:我怎知你不会学他见一个爱一个,也娶八十八妾侍。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李霁道,我父亲和你父亲一样,娶妻便娶妻,从不纳妾,我自然也是如此。
他说话的时候,手上也紧了些。
漪如吃痛,在他手臂上打一下,又好气又好笑:你说话便说话,攥我的手做什么?
李霁却不松开,瞪着她:你捕风捉影,平白猜忌我。按照你的道理,莫非你也要像你喜欢的那些书里的女子一样,娶一屋子男妾?
第三百零四章 约定(下)
漪如的脸热了一下。
还说自己没看过,撒谎精。
既然如此,你我就做个约定好了。漪如望着他,认真道,你我既然要成亲过日子,便须得一心一意。谁都不许移情别恋,也不许纳妾。若有一人违反,便和离,如何?
听到和离二字,李霁的神色很是匪夷所思。
你我还未成婚,便要说起和离之事?他不满道。
这有什么?漪如道,结婚之义,与结盟其实并无二致。古代诸侯结盟,除了说好话,也要说说不守盟约当如何处置。你我这亲事,虽是圣上指婚,其实却是出于你我情义,若这情义不再,婚姻自然便失了根基,再过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李霁不置可否,道:我不会移情别恋,也不会纳妾。
漪如道:我也不会移情别恋,也不会纳妾。
那神气,仿佛她真的能像书里一样纳男妾似的。
李霁看着她,唇角不由地抽了抽。
那么一言为定。他说,谁也不许失约,便也再不许提什么和离。
那语气霸道得很,不容辩驳。
漪如还想说话,突然,李霁一把将她拉过来,朝她压下。
这一回,并不像先前两次那样轻柔如和风化雨。
他的气力有些大,漪如只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堵住了,嘴唇微微生疼。
温热的呼吸交融,心跳几乎停住。
她睁大眼睛,他鼻子抵着脸颊,睫毛触在她的眼睑上,一阵发痒。
好一会,李霁将她松开。
漪如说不出话来,只觉嘴唇上源源不断涌起热气,又迅速散去。
李霁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小街里黑灯瞎火,唯一能照明的,是天上那皎洁的月光。
虽然看不清李霁的神色,但漪如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那胸口起伏着,似刚刚奔跑了一段。
有心跳在激烈地撞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此事在不许提。李霁的手仍然环着她,低低道,好么?
他的声音轻而沙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漪如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更响了。
知道了她的声音细如蚊蚋,你放开我。
不放。李霁道。
漪如掐他手臂,他作势又要压下来,漪如忙撑住他的脸。
你从哪里学来这等不三不四的伎俩。漪如又好气又好笑,不害臊
用得着什么学。李霁道,男子生来就会。
漪如道:胡说。
李霁笑起来。
月亮在离开薄薄的云层,倏而亮堂,李霁的双眸中映着微光,灼热而深远。
骗你作甚。他说,想亲便亲了,与来见你时一样。
漪如望着他,抿抿唇,不说话。
她倒是不怀疑李霁骗她。因为她是经历过上辈子的人,虽不曾与太子真的成事,一些亲密之举还是有的。且在扬州的时候,她为了了解妇人们对胭脂水粉的喜好,曾去过些秦楼楚馆里打探,甚至结识了几位花魁。那男女之间的各种调情手段,她也见识过一二。
李霁这些举动,虽是大胆,却着实青涩得很。漪如知道,如果真的练过,不会是这样。
但尽管如此,漪如却觉得在他面前,自己仿佛才是那个懵懂的。
只会面红耳赤,毫无招架之力,简直枉活了上辈子
漪如,正当她冒着各种不着调的念头,忽而听李霁道,待成婚之后,你愿意离开京城,随我去广州么?
漪如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这个,怔了怔。
成婚之后她的心又撞起来。
漪如强自镇定,道:你想回广州?
我家在广州,自然会有回去的一日。
漪如想了想,道:圣上会让你回去么?
他拦不住我。李霁颇是自信。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漪如已经是司空见惯。
可你跟我成婚之后,这便不止是你我二人的事。漪如道,你我若不经圣上许可离开京城,我父母弟妹怎么办?这事,可不是装神弄鬼便能把人说服的。
谁说我要装神弄鬼?李霁道,我只问你,若这些后顾之忧全都没有了,你愿意随我去广州么?
夜风徐徐,并不凉爽,似乎还有些热。
漪如弯弯唇角,小声道: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哦?李霁道,你是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人?
漪如一愣,自省片刻,似乎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