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想到今日漪如那精神抖擞的模样,也笑了笑。
可王世子家在广州。她提醒道,漪如若是跟他回广州去,我们再要见她可就难了。
回广州?严祺冷笑一声,不紧不慢道,你以为圣上会放他回去?莫忘了,圣上之所以赐婚,那就是为了把王世子绊在京城的。
容氏见他言之凿凿,正待再说话,仆人突然来报,说长沙王府送东西过来了。
送东西?严祺讶道,送的什么?
小人也不知。仆人道,足有四五车,装得满满当当。
严祺和容氏忙起身出去看。
带东西上门来的是汪全,见到严祺夫妇,他行了礼,笑眯眯道:广州那边前些日子运了些东西上京来,都是些广州和南洋番邦的特产。世子让在下送些过来,说让君侯和夫人尝尝鲜。
说罢,他将礼单呈上。
严祺和容氏看去,只见礼单上罗列之物,林林总总上百样。除了些干货吃食之外,还有各种香料、药材、珍玩、布帛,不一而足。
如此厚礼,我等怎好收下。容氏随即道,王世子的心意我等心领了,还请汪内侍带回去。
汪全忙道:夫人这可就是为难在下了,世子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君侯和夫人若不收下,在下便办砸了差使,只好回去受世子责罚。
严祺看他一眼,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还请汪内侍为我们带个话,便说多谢世子了。
汪全笑道:君侯客气。
严祺又让人取了钱来,给众人看赏。汪全等人谢过,告退而去。
世子为何突然送这许多东西来?容氏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聘礼。
还能为何,自是为了讨我们欢心。严祺说着,让人把几只精美的匣子箱子打开。他在京中的贵胄纨绔之中浸淫多年,是个识货的,只看了一眼那些珍玩,便已经知道都是名贵之物。
长沙王果然是个财主。他感慨道,前番送良驹,这次又送来这么些金贵之物,不要钱一样,也怪不得圣上眼红。
漪如听得了消息,从后宅来到前堂。
只见严楷和玉如都已经到了,各自手里都拿着东西,爱不释手。
玉如面前的是一套精巧的七仙女人偶,各人梳着不同的发髻,穿着不同的衣裳,姿态各异,颇是得趣。
严楷则拿着一柄宝刀。刀身上的铸造纹路漂亮,一看就是上好的钢口。
至于容氏,她一向喜欢调香,尤其喜欢沉香。李霁送来的沉香,论品质,在京中都难见。容氏打开一匣,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漪如前阵子看过账本,容氏这些年,已经不怎么买香料。想来,都是香料贵重,而家中进项捉襟见肘的缘故。
姊姊!玉如见她来,高兴地说,这都是阿霁送来的!
又没规矩。容氏嗔道:什么阿霁,要叫王世子。
严楷笑嘻嘻道:也不必非要叫王世子,过不久就是姊夫了。
话才出口,严祺似笑非笑扫来一眼,严楷乖乖闭嘴。
看着一屋子满满当当的东西,漪如有些啼笑皆非。
这些都是阿霁送来的?她话才出口,就看到了边上的一口箱子。
那箱盖开着,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书,全是四书五经之类的。
漪如愣了愣,道:这些书是给谁的?
自是给阿楷的。严祺把玩着一柄白玉如意,教训道,我常对阿楷说,立了功自是大善,可书也万不可丢了。历来那些名垂青史的大将,哪个不是满腹经纶,文武双全?切不可舍本逐末,顾此失彼,日后受人嘲笑。
严楷讪讪,应了一声。
漪如朝那堆书走过去,拿起面上一本《论语》,而后,赫然看到了底下的《琼海驯龙记》。
心中一紧,她即刻将那本《论语》放下。
姊姊。玉如道,你喜欢什么?
漪如随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食盒,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番邦果干。
我喜欢这个。她说罢,对仆人吩咐道,这些书莫乱放,送到阿楷书房里去。
第三百零二章 议婚(下)
自从漪如来京城之后,李霁就没有再给她捎过书。一来,京城离广州比扬州离广州要远得多;二来,李霁自己也到了京城里,不必多此一举。
这一箱子的闲书,漪如一看就知道是攒了些日子的。当夜,她就让严楷把书又悄悄送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倚在榻上看得不亦乐乎。
我就说只有阿霁才最适合姊姊。严楷拿起其中一本,翻了翻,感慨道,换了别人,莫说给姊姊买这些书,就是姊姊原来的那些,看到了也要扔出去。
漪如轻哼一声,颇是得意:那等人家我才看不上,想娶我,做梦。
严楷笑嘻嘻。
他离开之后,小娟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只盒子。
女君。她说,容公寄来的东西到了。
漪如眼睛一亮,连忙把盒子接过来。
这盒子里,全是文书。里面有各家铺子经营的事务略要,还有账册。漪如离开的时候,与容昉、孙勉、吴炳约定,每月送一次,以便让漪如了解那边的事。
漪如翻开之后,旋即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容昉说的,主要是在秦州开设货栈的事。漪如在秦州的时候,曾经将那边的情形与容昉细说,容昉很是满意,答应与周璟一道设货栈,转运南北货物。在信里,他提了些合作是要立契紧盯的要事,让漪如放手去做,其余不必顾忌。
孙勉则叙述宝兰坊的事,每日进货多少,出货多少,遇到了什么麻烦之类的,事无巨细,一一罗列。
此人与从前一样,做事认真,力求稳妥。宝兰坊的工场虽然扩大了许多,但孙勉仍旧一丝不苟,极力避免坏了招牌。
这自是有好有坏,在吴炳的信里,他就对孙勉颇为不满。
宝兰坊的货物,孙勉管工场,吴炳管售卖。
吴炳到底心思灵活,颇有些主意。他按照漪如先前的想法,只立足扬州。宝兰坊的脂膏质优价廉,除了原来漪如定下的小盒之外,吴炳还做出了更小更便宜的。去年整个冬天,宝兰坊在扬州可谓横扫千军,宝兰白玉髓无处不在。而在漪如离开扬州上京之后,吴炳更是将目光放在了各家对手身上,趁机买下一批生意不好的工场作坊。在如今的扬州,宝兰坊可谓一家独大。
而在信中,吴炳向漪如抱怨,说孙勉目光短浅。他打算让新收进来的作坊也做脂膏,可孙勉却说手上的已是极限,如若再扩,他的精力不足以掌控所有,定然会出现纰漏,影响成色,砸了牌子。
二人争论一番,谁也说不服谁,容昉也并不怎么过问脂膏生意,于是官司打到了漪如这里。
漪如思索良久,提笔回信,告诉二人,此事可暂且放一放。如今将近入夏,脂膏定然卖得远不如秋冬,按照往年的经验,能有三成已经大好。故而可暂且不必扩大脂膏产量,在扬州卖不去的货,可运到北方来。至于那些新收下的工场作坊,漪如当初都是仔细琢磨过的,有做香油的,也有做胭脂水粉的,各有所长。漪如的目的并不限于扬州,打算就让这些工场作坊仍做自己擅长之物,连同脂膏一起运到京城来。
写好信之后,漪如又附上了好些东西,都是京中好销的同类之物。孙勉他们都是此道中人,好好钻研一番,应当能做出些适合卖到北方的东西。
漪如在灯下写信,洋洋洒洒,一写就是十几页,直到夜深了还未停笔。
小娟过来看她,有些不解,道:女君怎还将许多心思花在这生意上?堂堂长沙王世子妃,若被人知道竟要经商,岂非成了笑柄?
成什么笑柄。漪如不以为然道,阿霁都不反对,谁敢说个不字。再说了,扬州的人都以为我是容娘子,也以为宝兰坊的正主还是孙勉,就算生意做到天上去,也想不到什么世子妃身上。
小娟看着她,忽然笑嘻嘻道:女君如今倒是不避讳这世子妃三字。
漪如一怔,脸上烧起来。
为何要避讳,她嘴上理直气壮,这可是圣上赐婚,难道我还能不认?
小娟仍贼笑,又道:既然女君认了,那就更不必经商了。从前女君说,经商是为了挣钱,严家没了皇家可依靠,便只有钱财能傍身。如今女君要嫁去的地方,可是金山银山也比不得的。别的不说,女君看李公子两次送的东西,京中还有谁人比他阔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