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林原本还迷糊着要给玉娘捋捋后背顺气,一听“缟素”二字顿时猛地瞪大眼睛,一骨碌翻身下床,随手扯过一件外衣披上就往外跑。
天色才黄昏,来的正是今日早间见过的吴不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不可一看他出来就跪下了,哭得比自己净身那天还惨:“陛下,宾天了!”
孙林伸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太监扯得离了地面。“把嘴给我闭上!哭什么?带我去见陛下!”
玉娘匆匆赶出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孙林的一片衣角——那抹淡粉色实在是明晃晃地扎人的眼睛。玉娘想不出来他穿着她衣服进宫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只好甩甩头,逼自己忘了这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她按了按发闷的胸口,如此宽慰自己。
孙林随意进出大内的特权是随永安宫骑马一同赏下来的,他一路策马闯进了禁内,宫卫们见是他也不敢上前拦阻,竟真让他骑着马闯到了皇帝寝宫门口。
他翻身从马背上下来,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皇帝的寝宫,第一眼就见到了他假象中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诈死了的金裕的尸身。
作为一个皇帝来说,金裕死得很不体面:至少在孙林的印象中,本朝国祚绵延五百四十七年,没有一个皇帝是死无全尸的。
青年不知道是怎么作践的自己,漂亮得过分的脸竟然碎了一半。饶是正有内侍为他擦拭身子,碎了半边脑壳的脑袋还是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脑浆,红红白白、一团浆糊。
“朕以冲龄,缵承大统,”内侍注意到他来了,竟停下了为皇帝擦拭身体的动作转身迎接,像过年招待亲戚一样笑得热情。范斋扯了条干布为自己擦了擦手,用那双前一刻还沾着皇帝脑浆的手捧起摆在桌上的遗诏,一字一句地读给孙林听,“愧受天恩十四载,荒淫暴政不止,罔顾百姓饥难……”
有锦衣卫过来按住了孙林,都在看见他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淡粉衣袍时愣了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会后悔的!”孙林奋力挣扎着,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不成样子,“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一定会的!”
“……诏告天下,咸使闻知。”范斋在他的高声谩骂中仍读完了这份遗诏,随后很有讽刺意味地看着他,又笑了,“难为孙大人与咱家这阉人周旋多年,连声调都染上了宦官气,只可惜陛下的身子骨实在是不争气,在您这步棋派上用场前先驾崩了!”
孙林刺耳的叫骂声与徒然的挣扎都在那份罪己诏书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后戛然而止,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范斋,半晌后突然如疯似癫地大笑起来:范斋,范厂公!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是不是?你觉得你只要逼死皇帝再栽赃给我,你就可以全身而退,把持朝纲了?大错特错!你刚刚亲手掐断了自己的最后一条退路!
范斋懒得听他的疯言疯语,挥手正要让锦衣卫押他进天牢,孙林竟突然挣脱了两个彪形大汉的桎梏。他冲到范斋面前,揪着他胸前的一块布料,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认!弑父杀君、欺上瞒下……你给我安多少条罪名我都认!只是我告诉你……范斋,你给我听好——你可不要后悔!”
范斋起初被这身着女装、急红了眼的中年男人吓了一跳,后来就由着他揪自己的衣领子,笑着回道:“大人认了就好,也省得多吃苦了不是?您是个体面人,我敬佩您。”
孙林长长地叹了口气,颓然地松了手,踉踉跄跄地跟着锦衣卫走了。他失魂落魄地摇着头,嘴里还念叨:“错了……都错了……”
范斋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冷笑。
国不可一日无主。范斋心狠手辣,但还不想背个篡政谋逆的千古骂名,只能在皇家血脉里另寻新君——好在天赐良机,刚刚驾崩的这位国君没留下后嗣,而先帝朝夺嫡之争空前激烈,除了这位最终的赢家外还活着的先帝子孙就只剩下那位痴傻了的嫡长子,贤亲王金烁。
他吩咐自己的心腹亲信守好皇帝的灵,又派暗哨守住皇宫和孙府,秘不发丧。一切安排妥当后,他独自乔装去了贤亲王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给王爷道喜!”范斋等贤亲王挥退了下人后很不避讳地贺喜,“陛下今日宾天,奴婢这里有陛下的遗诏一则,传位于贤——”
贤亲王愣了一下:“小十七怎么了?”
“陛下宾天了。”范斋看着他痴痴傻傻的表情心生厌恶,一边暗恨皇室都是些酒囊饭袋却能享受无上的权贵,一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换上一副笑脸解释,“宾天的意思就是驾崩……去世——就是死了!”
贤亲王瞪大了双眼:“那小十七……我……他怎么死的?”
范斋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奴婢……不敢说。”
“你说呀!”贤亲王情急之下去拽了拽他的衣袖,眼里甚至蓄起了泪水——明明是中年人却有一双如稚童般一尘不染的清澈眼眸,范斋扪心自问不能说是不嫉妒。贤亲王见他不语,顿时像个顽劣的小少爷似的跳着脚叫了起来,“他死了我就是皇帝,我命令你快告诉我!”
蠢货。范斋在心底哼笑一声,这才装作硬着头皮的样子犹豫着答:“回千岁,陛下今日……今日想要狎弄朝臣,工部尚书孙林不从,失手弑君……”
“真是孙林?”
“是!”范斋装出很害怕的样子,低声回应,“奴婢也不解何故是孙大人……只是眼下——”
他话没说完,就见贤亲王突然神色一凛,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小哨子,衔在唇齿间吹了几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吹出声。
这哨子憋了?范斋还没反应过来,王府后院就响起一阵鸡飞狗跳的嘈杂声音——他往门外一看,铺天盖地的禽鸟正满处乱飞,间或掺杂着几只黄黑色的大狗在扑鸟。
——信鸽!等他终于顿悟这些王府养这些飞禽走兽是为在这样的日子里掩人耳目的目的后,浑身开始打起颤来。
“朕以凉德,承嗣丕基……”贤亲王从正厅茶几下不甚隐蔽的暗格中抽出一卷五彩的圣旨,在范斋惊惧的表情中慢慢念下去,“……所幸承祖先荫蔽,得蒙天眷,有长兄贤亲王金烁,品性温良敦厚,宽仁亲和……”
他每念一个字,范斋身上就冷下去一点。
“……旨到之日,即刻生效。另有手书密信一封,随旨送达,上盖印玺并传国玉玺两处,与圣旨同效。”
贤亲王读完了圣旨,也不看他,又从暗格里抽出一封已经有些泛黄的书信。
“端德长兄如晤:
弟近来身体每况愈下,自觉时日无多,特留一封密诏于兄处,可充作遗诏之用。如日前所言,朝中乱象屡禁不止,弟不忍见君臣挥戈、骨肉相残之惨剧再现,故立下传位密诏送至兄处,望兄勿要推脱,终可圆我得享天伦之梦。若弟不期身故,请兄闻信后即刻同孙林会面共商;如孙林身陷险境,望兄当机立断,召集京畿道亲兵两万,将弟身故之时在场之人尽数诛杀,以保朝野安定。
弟颂安敬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斋听着听着只觉得头晕目眩,踉跄着退了半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凭什么是孙林?”他想问王爷为什么要装傻,又想问皇帝究竟算到了哪一步,最终颓然地泄了气,只问出一句后宫争宠的话来。
为防越狱或自尽,范斋被卸去了四肢和下颚的关节,打断脊骨,连手脚筋都被挑断了,软趴趴的像一只被玩烂了的布娃娃。诸武士抬着他往天牢里扔的时候,迎头撞见的是被贤亲王家的小郡王亲自搀出来的孙林。
只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孙林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十几岁,颓废得像是死了老婆。
范斋想骂,想痛斥他以色上位,身为朝之重臣却和皇帝行苟且之事,无奈下巴被卸了,只好用力从喉咙里发出一些“呜呜”的怒声。
他看见孙林欠身同小郡王耳语了些什么,随后点点头,站直腰朝他走来。
“遗诏和密信你都听过了?”他问,范斋对他怒目而视。
“死不悔改!”孙林叹息一声,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径自说了下去,“这话我本来是想趁你被千刀万剐时慢慢说的,可我改主意了——我要让你在死前的每一天,都为自己的愚蠢辗转反侧。”
是啊,他小看皇帝了!范斋不用他讲,已经追悔莫及——他怎么就真信了皇家竟有那般天真无邪的亲王呢?
“如今大杞外患尽除,又生内忧。清流、东林……各家纠集党争,当然,也少不了您这个阉党魁首。”孙林很讽刺地扯了下嘴角,没能笑出来。“正如你那份伪造的‘罪己遗诏’所言,陛下即位时过于年幼,你也知道他是连年来操劳过度才留下病根——可你知道他这么多年都在忙什么?他在给你造退路!听好,范斋!你给我听好了——我就是陛下给你留的免死牌!他跟我说——陛下跟我说,‘孙卿,只要他不对你起歹心,就算是弑君,那就弑了吧。’这话是他写那份传位诏书时说的——你知道那时候他才多大?十三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孙林本想平静地说完这段话,留范斋独自懊悔,可说到最后竟不自觉已泪流满面。
范斋怔怔地听着,一段死一样的寂静后,忽然撕心裂肺地哀声哭号起来。
“你后悔吗?”孙林问了一声,见范斋只顾着自己哭,索性掐着他的脸狠狠抽了两巴掌,厉声质问,“范斋,你后悔吗?!”
范斋被打断了脊梁,如今连点头都难以做到。他眼里仍然往外淌着泪,尽力用不大的幅度前后晃了晃脑袋。
孙林闭了闭眼,反手抽出一个武士腰间的佩刀,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将范斋的头斩落在地。他眼睛还睁着,不可置信似的往上瞟去,直到见了孙林手里还滴着血的刀,这才不瞑目地死去了。
小郡王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脸滚烫的热血。他有些茫然地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颊,“可父王说,要凌迟……”
“这是先帝——你小叔叔给我的密旨,”孙林好容易挺直了的背又佝偻下去,沉沉叹息道,“他说只要范斋后悔了,就给他个痛快。”
小郡王愣了一下,鼓起腮,愤愤不平:“小叔叔就是太惯着他了!”
孙林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金导!”
吴不可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男性正一路小跑着朝自己的方向跑过来。他在桌下悄悄踢了一脚闷头干饭的金裕,动作幅度极小地扬了扬下巴。
“金导,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您——啊,吴老师也在呢?”
男青年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金裕对面坐着的并非什么路人甲,而是金裕的御用主演,难免尴尬地笑了笑。
吴不可习以为常地在心底翻个白眼——谁让人家长得俏呢?看个背影也有辨识度。不像他长了一张大众脸,画了妆连影迷都得靠演员表认人。
金裕恋恋不舍地放下吃到一半的第十一只蛋挞,朝男青年客气地笑了笑。
吴不可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要崴:这反应一看就是又是认不出人了!他又在心底暗暗翻了一次白眼,扬起个笑脸替金裕答话:“哟,真巧啊宋哥。”
被称为宋哥的男青年拘谨地朝他点了点头,赔了个讨好的笑脸。
金裕这回想起来了:这是一个当红偶像剧演员的经纪人,上次拍摄的时候片场挨得近,相互之间换过名片。
“宋哥。”她朝他点点头。
宋哥嘿嘿笑了两声——拍艺术片的导演脾气都怪,金裕又是在艺术片导演里都出了名的怪脾气,能得个招呼就算天大的喜事了。
“我还说这几天想去拜访您一趟呢,这不赶巧了吗?”宋哥半真半假地寒暄着,打量金裕的神色。金裕的脾气果然像传闻中那样怪却不坏,冷淡却专注地等着他的下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起同行传授他的经验,开门见山道:“我不想多耽误您的时间,就有话直说了。是这样的,我家小陆——就是陆盛——最近想磨练磨练演技,都说您的电影要求高,您看能不能给他一个小角色锻炼一下?”
金裕正想说“磨炼演技去艺校啊”就被吴不可在桌下踩了一脚,影帝发挥自己出神入化的演技露出一个带着层次的为难表情来:“您也知道,我们是拍小成本电影的,陆老师的咖位可能和我们的预算……”
宋哥连连摆手:“嗐!吴老师这说的哪里话,您放心,我们真是抱着来学习的目的的——这不,小陆跟我说他不仅愿意零片酬出演,还可以免费给电影拉个赞助什么的!”
吴不可悄悄抬了抬桌子——没抬动,桌脚结结实实地和地板焊为一体,这才放下心来:他是真怕金裕一个想不开,把桌子掀到宋哥脸上。
等他好不容易绞尽脑汁地找出百八十条不那么得罪人的借口,费尽口舌地赶走宋哥时,金裕已经用薯条在圣代上搭了一个立体鸟居,又在中间插了一根炸鸡翅。
“我要经纪人!”他气得脸色沉沉,旧事重提——哪有演员给导演当经纪人的?她甚至还在他尽心尽力工作的时候玩食物!他气冲冲地抢走她的可乐,倒了半杯在自己的杯子里,“你听见人家说的了吗?一个偶像剧演员愿意零片酬出演你的电影可就已经是给面子了,怎么你跟我要钱拍电影还不算,还得我给你当经纪人啊?!”
金裕对他讨好地笑:“嘿嘿……”
“嘿嘿!”吴不可被她傻兮兮的一笑气得反倒熄了火,语气不善地学着她笑了两声,又对着桌上的东西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庆功宴你就给我吃这个?”
金裕把那只凉了大半的蛋挞吞进肚子里,认认真真解释:“可是今天蛋挞第二份半价耶。”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吴不可就又是满肚子火气:“第二份半价是让你自己吃两份吗?!你给我留过一块吗?!”
金裕把还剩最后一只蛋挞的盒子推到他面前,又露出个讨好的傻笑。
吴不可被她气得没辙,带着气一口闷了那只蛋挞,又被仍然滚烫的蛋挞馅烫到了舌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跟你在一起就没有一天顺的时候!”他捂着自己的嘴倒抽冷气,最终愤愤地做出总结。
金裕的饭量能顶得上一个半大小伙子,吃了一份三件套就八分饱了的吴不可看着被打断十来分钟后似乎已经完全消化完之前吃的东西、把桌上剩下的半个全家桶风卷残云似的吃完的金裕,不得不在她期待的眼神下任劳任怨地去柜台又给她点了一桌。
吴不可看着金裕三四口解决掉一个汉堡,又拿起烤翅,突然说:“你还是去拜拜吧。”
金裕没理解吴不可究竟是怎样把话题从骂她饭桶扯到去拜拜上的。她微微歪了歪头,放缓了进食的速度。
“……想哪去了,不是不让你吃东西。”吴不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信这个,但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你也知道我家里是搞房地产的,有些东西是真的邪门,由不得你不信。”
金裕敷衍地点点头:“城里的庙排都排不上队,近郊的几家庙香油钱又贵得要死,反正那边是佛教大国,到了再拜也一样。”
吴不可又叹了口气。
这趟出国采风的行程实际上原本是有吴不可的,但目的地在原定的清明后的那几天连飓风带政变,闹了个天翻地覆,直到前几天才算安定下来。吴不可虽然常常不着家,但逢春节、清明、端午和中秋四大节日都非回去不可,否则会被骂个不得安生。金裕这次定的机票适逢五月节将至,吴不可只好抱憾取消行程,等她到那边再连线直播。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飞机失事的新闻。
真该拜拜的。吴不可想。他当时就该直接把她架去雍和宫磕一圈,再顺道拐去白云观拜一拜——满天神佛中凡有一个显灵,他也不至于是被灌水泥这么个窝囊的死法。
“……夫君、夫君!”
孙林被夫人叫醒时日头已经偏西,他顺着她扶的力道坐起来,揉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打着哈欠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说呢,都酉时二刻了!”玉娘的语气带着点埋怨,“今天可都初七了,你活活睡了两天!可吓死我了。”
刚做完噩梦的孙林可听不得这个,忙哄着夫人朝地上啐了三口,合掌念些有怪勿怪一类的话。
“你是真会操心。”玉娘笑他,“对了,金小兄弟午前来了一趟,说是他爹给他分了件叫什么……辣可木的番邦点心,送过来给我们尝尝鲜。”
孙林冷笑一声:“他有那心意还得了?准是不爱吃了才送来的,下回你直接把他打走就是了。”
玉娘被他逗得花枝乱颤,在他腰窝上轻轻一拧——“出息的你!怎么净会欺负人家小孩子?”
孙林当即就为美色所惑了。
离晚饭做得还有一阵,孙林饿得急了,玉娘就拆了那件叫做“辣可木”的点心给他吃。
孙林看看装了满满一盒的软糖,假模假样地拭了拭眼角:“他还是那么喜欢放洋屁。他真的,我哭死。”
玉娘得理不饶人:“你不也在年内说那个字了么?”
孙林不说话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范斋一散值就听手下来报,说是十七爷又偷偷出宫了。
他笑吟吟地道了谢,又给小太监塞了几牙散碎银子,叮嘱他日后继续帮他注意小殿下的动向,并且一定要保密才是。小太监诚惶诚恐地收下银子,连连保证他办事自当尽心尽力,守口如瓶。
他按捺不住地想要即刻赶去金裕身边,又怕唐突了小殿下,只好忍着焦躁回自己在宫内的住所冲过凉,换了新衣服、又照记忆中小殿下喜欢的妆容画了个艳丽的红眼尾,这才迫不及待地赶向探子报来的地址——于他而言,当权宦最大的好处就是出入宫门如履平地,找小殿下方便许多。
清风楼。
小殿下似乎很喜欢这里的点心,每回出宫凡不是和孙大人在一处,就定然要独自在这家茶楼饮上两三个时辰的茶,吃下十几碟的点心才肯回宫。
他不敢在小殿下面前乘车,在离茶楼还有半条街的地方下了车,又心急要见小殿下,拎着袍角生生一气未歇地跑到茶楼门口,又怕小殿下见到他衣着不整的样子,站在门口理了理打褶的袍角和鬓发才总算迈入茶楼。
小二见他来了也不招呼,等他自己找位置坐好,便给他沏了一壶高碎,又上了一碟鸡仔饼,再退下去——实在不是他挑客人,是这位爷脾气古怪得很,招呼了反倒不高兴,每回都要自己挑座子,不许他说话,再万年不改地只点这两样。
——好在出手够阔绰,他听说过有钱人脾气都怪,就不过多探究了。
陛下。范斋在心底暗暗叫出那个放在当下会招来杀身之祸的称呼,遥遥向窗边的侧影谢了恩,这才捻起一块鸡仔饼,细细咀嚼。
他又有些想笑了:小殿下是真的很喜欢清风楼的点心。
金裕浑身都别扭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近来发现几乎每回出来打牙祭都会被人跟踪不说,还有个大冤种就坐在茶楼里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偏那人又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是娘亲举着画像让他注意结交的权宦,听说心眼小得要死,半点得罪不得。
他被盯得如芒在背,食不知味地吃了一盘虾饺,摸摸仍半空的肚子,遗憾决定只再吃两只叉烧包就离开。
小二把叉烧包端上来的时候,正巧有先生登台说书。
金裕不愿意看别人拍的电影,却相当喜欢听故事。今日先生讲的是志怪,他顿时打消了跑路的心思,又点了一壶茉莉花茶,认认真真听他讲。
“……因为程某人呢,他这个性子比较好,他自己心里又不装事,所以他老让人欺负。但他收人欺负呢,倒不是说挨打挨骂,您比如说吧,他有同宗的一些个叔伯兄弟,家里的亲戚,说他两句什么呀他也不当回事;吃饭呢,老是他请客……”
他听得入神,一时忘了还有人跟着他,一气听到了天色擦黑。
金裕看看窗外的暗沉天色,又摸摸开始抗议的肚子,决定索性先填满五脏庙再回宫。
范斋伺候了他整整两世,对小殿下一举一动的含义再清楚不过,顿时心如擂鼓:可算叫他等到搭讪的机会了!
“这位小公子,”他起身走到金裕桌边,朝他略略躬身,“在下略备了一桌茶饭,可否赏光去舍下用饭?”
金裕听着他矫揉造作的温柔语气,想了想这位公公传闻中的脾气,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那感情好。”他发挥出毕生的演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斋得了他的应允顿时喜不自胜,下去备车了。
真豪华啊。金裕倒看不出马车本身的木料、工艺好不好来,只是一上车就被奢华的内饰惊得说不出话来:整张洁白的雪狐皮铺在车厢中央做地毯,除此之外的所有内饰都是坠感厚重的丝绸做的;软垫里充了不知什么绒,柔软却有身骨,又不闷热;鸦青色的枕头上用银线暗绣了些精巧的竹纹,看着饶是炎炎夏日也生出股子舒心的凉意来。
他上一回发出这么没见识的感慨还是在吴不可家吃席的时候,好在他天生一张冷脸,面上倒看不出来有多没出息。
范斋一上车就跪下了。金裕吓了一小跳,差点以为这车要跪着坐。
“多谢小殿下肯赏脸。”
范斋奉茶的姿势实际上有些别扭:如果是前世那个身经百战的陛下必然能看出他是动了情——单是想到和小殿下独处就足够他股间滑腻腻的一片,跪都跪不踏实。
金裕却甚至看不出来他奉茶的姿势有什么不对——他没拍过古装片,又没被人奉过茶,对此一窍不通。
他不大自在地侧身接过茶杯,低声道谢。
车上瓜果茶点一应俱全,天天被阿娘点着额头骂饭桶的金裕却愁得提不起半点食欲来:这人的态度实在太怪,殷勤得让人脊骨发凉。
范斋并非看不出小殿下兴致不高的蠢货,但他自再睁眼后等重逢的借口已九年有余,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奴婢近来新请了松风堂的前任当家主厨到舍下做私厨,”他尽可能语气轻快地说,将对于同金裕共餐的期待伪装成对丰盛晚宴的期待,“不过奴婢吃得简单惯了,也吃不大出来好不好的——早听说您是位吃主,正巧碰上,冒昧请您来替奴婢把把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金裕被这位又请客又骂人的公公这样阴阳怪气的态度吓得毛骨悚然,立时也顾不上什么松风堂主厨不主厨的了,强迫自己露出个八颗牙的假笑来,顺着他的话一句一点头。
……陛下年少时是这样胆小的性格来着吗?范斋在意识到自己吓到对方后蔫头耷脑地跪坐回去,心中拼命回忆那段自己当年未曾上心的童年时光,并毫不意外地一无所获。
哈哈。
车厢内安静片刻,直到有些出神的范斋被一声清脆的啃咬苹果的声音惊得回了神,下意识抬头后和举着一枚戴着牙印的苹果、正咧着嘴露出尴尬笑容的金裕对视上了。
“哈哈,”金裕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举着苹果对范斋示意一下,“真甜。”
与幼主重逢本应欣喜,即便是明君年少时也曾孩子气过这事也不算奇怪,但此刻范斋心中猛然升起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前世陛下做皇子时有哪怕一次曾露出过这样稚气的模样吗?
金裕在行程的后半段索性自暴自弃地吃喝起来,除去每次同范斋对视时外已没了起初的不适感,想来除了天生的低情商外,满盘贡品等级的新鲜瓜果也有一定的助益。
“……您悠着点吃,”范斋终究在他吃下一枚苹果、三个橘子和半只剥好皮的蜜柚后忍不住出声劝阻,“等会要吃不下晚饭了。”
金裕下意识答:“不会的,水果有水果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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