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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曲墨一早便接到了乐家小厮送来的信件,那上头是乐无异告知他已然找到通天之器与昭明残片下落的消息。信中还说,通天之器中有谢衣留下的帛书,帛书上有流月城往人间投放矩木枝(即断魂草)的缘由,也就是……
池家灭门的缘由。
他看过信件便当即禀过母亲一路骑马疾行往万花去了。淩池历经生死,求的便是一个真相,作为朋友,他有责任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
他骑术一般,所幸万花离长安城尚不算太远。
谷中还同先前一般没什麽变化,只是他往花海寻淩池时路上遇见了他师兄,身边还有位没见过的先生。那位先生穿着身极为考究繁複的银线苏绣衣袍,发束玉冠,面白无须相貌俊秀,只是眉眼间已有了岁月的痕迹,瞧着并不如他师父那般年轻。
“先生,这是我家师弟,姓曲名千陌,表字寻悠。”他家师兄仍还是那般眉眼带笑的模样,为那位先生与他相互介绍,“这是谷中画圣,寻悠称他苏先生便是。”
如此,曲墨方知眼前之人竟就是谷中管着书墨丹青两门弟子他却一直未曾得见的画圣,苏洐沚。据说这位是他师父的至交好友,性子瞧着似乎有些清冷不大爱笑的模样,曲墨边见礼边想道。
而后便见苏洐沚稍稍打量了他两眼,言道:“你是辅国将军之孙?”
这话语听着似乎对曲家之人并不陌生,曲墨想想他师父与白先生同曲家的关系,便也不觉得诧异了,左右都是长辈就是了:“先生认识我祖父?”
“见过几面。”微微颔首,苏洐沚却只就此打住,将话语转向了他处,“淩池在孙老那处,你若要寻他,便往赏星居去。”
“多谢先生,寻悠先行告退。”既有人给了台阶,曲墨便就从善如流行礼别过,“师兄,我寻淩池有急事,先走了。”
“去吧。”曲墨行色匆匆,裴元便也不多留他,只淡笑颔首由他去了。
只是待曲墨走远了,方听苏洐沚複又开了口。
“近来朝中局势愈发紧张,他既与三皇子有所牵扯,曲家这纯臣之路恐是走不久了。”
个中言语,竟是明明白白昭示着曲家诸人一言一行皆在他手下眼线监察网中,便连刚回长安的曲墨半夜在自己房里见了夏夷则一面也没漏下。
“师弟想是还不知晓三皇子的身份。”眉心微蹙,裴元敛了笑意。旁人虽不知晓,但万花这位画圣从不只是画圣,他还是今上的亲弟弟,淮王李雎。如三皇子在外化名一般,洐沚是他的表字,苏是母姓。
当年今上上位,他虽自小过继退出争斗,却也碍不住其他皇子想将之拖下水,闹得他不甚其烦。后来这位养的探子便愈发多了,朝中重臣皇子番王,哪个都没被落下。曲家虽是纯臣,但父子三人官居高位门生不少,本也就是重点关注对象,只是没想到,竟是他师弟先与三皇子有了牵扯。
“让你师父着紧回来,曲家怕是太平不了多久了。若真出事,这小徒弟他管不管都有得麻烦。”虽说着迫在眉睫的事,苏洐沚语调却仍是淡淡。
今上上位也没多少年,如今竟又要再来一遭。
其实只要别来扰他,他原也不在意皇位上坐的是谁,但曲家不能出事,至少曲老将军不能出事。别看淩掌门同曲老爷子闹到如今这般,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神医门和万花谷都没得清净。
“曲老将军已是三朝元老,又有从龙之功,朝中军中颇有威望,当真会有人犯此衆怒?”皇室争斗历来牵连甚广,自小被白微带在身侧学习诸务的裴元亦是明白个中厉害。只是他终究不是宫门中人,对于这场争斗的残酷黑暗到底体会不多。
“今上老了,皇子要上位,心慈手软的人在皇宫里是活不下去的。”把玩手中玉骨折扇,苏洐沚眼眸微垂,神色不明。
再没人比他更清楚皇储之争的残酷阴毒。
他在娘胎时便被人下了毒,出生后一直体弱多病恶疾缠身,若非后来遇得贵人侥幸得救,他活不过十四岁。因而当年他母妃故去前求了先帝恩典,将年幼的他过继早逝的淮王为子,早早退出了皇储之争。左右他无心上位,倒也落得清净。
如今冷眼瞧着今上后宫皇嗣这一堆糟心事,只觉自己这孑然一身书画为伴的日子真真是再畅快不过了。今上文治武功差先帝太多,便连儿子都养得不成器,瞧瞧那一个个的,都成什麽狗德性了。
老大蠢,老二毒,小的那几个本事没多少耍起心思倒个顶个的会。唯剩个打小体弱送到太华山的老三,品性温和閑雅,可堪守成之责,结果是条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