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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希望哥哥嫂嫂能够劝慰住祖父才好。
诚然曲家人待他都很好,曲大老爷宽和曲夫人叶氏慈爱,完全弥补了他父母早逝的缺憾,但终归心有挂怀,一时难以放下旧时家人。
再者,这具身体似乎还留有一丝旧主的记忆。
先前他听到右腕受伤不能再拿重物亦不能练枪时心底颇松了口气,然而一人独处时瞧见房中尚未收走的银枪,眼角竟不自主落了泪。
不过也只那一次,后来即便再见别处的长枪也并没有如那般不属于他的情绪出现了。
他想,那大约是曲千陌最后残存的一点情绪了。
若不然,还是再去问问那位白先生吧。他虽不乐意拜入天策做个东都狼,但万一哪天曲千陌又兜兜转转回到这具身体了呢?
世事无常。练枪…其实也不是真的那麽难以接受。
至少,还挺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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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墨去的时候只让小厮将轮椅推到西苑客厢的门口便将人支了出去,他还是不太习惯身边一直有人跟着。到时,那位替他治伤的白先生正在院里看书,一旁那个正在烹茶的淩小大夫据说是他师侄。
俩人见他来,便将他一道迎至石桌旁坐了,还上了茶。
曲墨尝了尝,觉得应是顾渚紫笋。
“白先生,我的右手当真再也使不了枪了麽?”问话时曲墨仔细瞧了瞧这位据说医术极好的白先生,他爹叫他止素兄,他爷爷叫他白六郎,觉得这人看相貌实在年轻的很,便是放在现代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半点不像丫鬟们说的已然年逾四十了。
不过确实生得颇为清俊,性情也随和,难怪丫鬟们私下里提起他时总是语带倾慕。
曲墨这话问得平静,白先生闻言瞧着他笑了笑,也未直白答他是与不是。
“我自幼读书原为入仕,后却入医门修习针砭之道,过了而立之年却又因缘际会不得不习剑法。”温和话语尾尾言道,只是个中含义到底还是在劝曲墨放下,“寻悠,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你右腕虽伤,左手却仍可执器。枪者,器也,刀剑鞭弩,亦为器也,百器有隔,却也一通百通。”
见曲墨垂眸不言,便又道:“你大舅舅剑法不俗,你若有意,应可寻他指点。再者,言词笔墨亦为器,如你父亲二叔般做个文官…也并没什麽不好的。”
“……多谢先生,我明白了。”本也只是为原身执念多问一句,既不成,曲墨便也不再强求,他原也是不太想练枪的。只是听白先生提起原身舅舅,便又多问了一句,“只不知舅舅他现在何处?我还不曾见过。”
他现下虽装作失忆,到底还是多知道些才不容易露馅。曲夫人叶氏素喜黄衫又曾提过原身外祖家住杭州西子湖畔,如今白先生提到他舅舅剑法好,难不成…是藏剑叶家的人?
“杭城离长安太远,若是收到消息快马加鞭,想来也就这几日了。”
虽只是估摸,却倒像算準了一般,白先生话音才落,院子外便已有下人来禀:“大少爷,大舅爷小舅爷还有胡家老爷都来了,夫人请您过去呢。”
只是,来的却不止一人。
想来曲千陌同外祖那头的亲戚关系着实不错,不然这可不是现代,高铁飞机随时能走。
古时的杭州到长安那可是真真算山高水远,换到女子身上便是远嫁,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回娘家几趟,他舅舅能来得这麽快可不容易。
只是曲千陌亲戚可真多,胡家老爷又是哪位?
曲墨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倒也不显,只朝白先生作了揖作别,这还是他近些天刚学的礼:“那…先生我就先去了。”
白先生浅笑点点头方又拿起了书,倒是一旁一直未曾言语的淩池瞧他完全出了院子不见身影,方才挑了挑眉笑道:“师叔,他怪怪的。”
“哪怪。”端茶浅呷,白先生笑问。
“人人说他伤心,可我瞧着…他是半点儿也不难过,初时知道自己伤了手使不了枪,倒像是松了口气,今日却又偏偏来问。”给自己添了些茶,淩池忆起过往自己同曲千陌仅有的两三次会面,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是失去记忆罢了,一个人的性情当真会改变至此麽?相比过往的开朗跳脱不喜束缚,如今的曲千陌未免太安静了些。
“伤头失忆当真会让人连性情喜好都变了?”
虽说突然身患残疾性情大变也是有的,可曲千陌又不曾残疾,至多不过是右手举不得重物罢了,旁的又不是不能做。
若非曲千陌受伤至今身侧一直有人相随,又确实伤得颇重,他都有些怀疑是否有人易容将人换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