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月季而不是玫瑰,看样子是个行家。
草莓杏仁饼。
那这些白色的花呢?
香豌豆。看过千与千寻吗?千寻搬家的时候收到一束粉色花,就是那个。
他也是某个周末在疗养院的放映厅陪李慧纭看了这部动画之后,才开始养这花的。
十七岁真好。乔郁绵心想。
不过他的十七岁过得也不差。
不对,他的十七岁岂止是不差又有几个人的十七岁拥有会唱歌的白鲸和小提琴家呢。
这个多少钱?女孩掏出钱包。
乔郁绵无奈轻笑:不是说了么,我们不是花店。这是送你们的。生日快乐。
那这个送你。女孩没有扭捏,放回钱包,换成了一袋未拆封的曲奇,卖相着实一般,但闻得到真材实料的香味,是我自己做的。耽误你们下班了真不好意思。
我们?乔郁绵接过那只包了一层透明食品袋的曲奇。
女孩指了指落地窗外:不是在等您下班的吗?
他一回头便看到小提琴家站在那里,围巾的尾巴在风中轻动,不知等了多久。
送走了少男少女,他将安嘉鱼拖进了屋子,顺势将那袋学妹送的手工曲奇塞到安嘉鱼口袋里。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冷么?问完又觉得多余,安嘉鱼不怎么怕冷。
没多久。你去后院剪花的时候来的。安嘉鱼自然地摊开手掌让他摸,他轻轻一碰,果然干燥而温暖,那个冰淇淋很可爱。
透过落地窗,安嘉鱼转眼看着那对还徘徊在路边拍照的小情侣学弟学妹。
乔郁绵看了一眼后花园,还没来得及抬脚便被拽住了胳膊。
不用。我不要,别忙了,我们去吃饭吧?安嘉鱼说完忽然低头,诧异地看了看他自己的右手,手上还不自觉捏了捏。
怎么了?乔郁绵的上臂被捏得有点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许久没认真锻炼了,和那些习惯做无氧的人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并不值得被注意到。
没怎么,你在健身吗感觉,挺结实的只用看的看不出来。安嘉鱼边说边松开了手指,迅速将手插回风衣口袋里,看着明明跟以前一样瘦的可怜
嗯,每天会运动一下,做做平板支撑什么的。尤其是出差,晚上很无聊。他收好了东西,穿外套,关灯锁门。
没想到最怕出汗的人也会有享受运动的一天啊。难得安嘉鱼调侃了一句。
看着他微微翘起的嘴角,乔郁绵不禁想起高中时期,自己别说打球之类的剧烈运动,连体育课都要翘,基本都用来刷题和午睡了,那时候安嘉鱼常常挤兑他弱不禁风,偶尔开玩笑地叫他大小姐。
运动就是当下辛苦,过后心情才会愉悦。他跟在对方身后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大学时候还有耐心每天跑一个小时的步,刚开始最难,要提前很久就开始做心理建设,不过运动比起药物治疗效果好,又不会有任何副
心情一放松就容易说多。
安嘉鱼开车门的动作一顿,显然是联想到了什么,好不容易随便了一些的气氛又被破坏。
可对方却什么都没问,若无其事地坐上车子,点火发动,带乔郁绵汇入浩浩荡荡的车流。
路况拥挤,车尾灯此起彼伏频繁闪烁,红光照在安嘉鱼脸上,沉默中更显人的焦虑。其间他几次张嘴,却只是不自然地叹了几口气又闭紧。
他变得这样谨慎是很出乎人意料的,安嘉鱼怎么会需要读别人的眼色呢
乔郁绵心里不太舒服,于是主动开口:我没事。当初也不算严重,上了大学之后没多久就好了。
对方肉眼可见地松一口气,小心地开关转向灯变道,下意识地低声感叹:那就好
不然我来开?乔郁绵猜测他平时不怎么开车,这样的交通状况对新手来说有些严峻,安嘉鱼时不时手忙脚乱一下。
不用,难得有机会练练。拥挤的车流中,那人来不及看他,便盯紧复杂的路况边自嘲道,技术不怎么样哈,你忍一忍吧,很快到了。
地方不远,一个两米半的车位安嘉鱼倒了两把才勉强停正,熄火的一刻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鼻尖冒汗,他伸手胡乱挠了一下头发,像在掩饰抱歉,一缕卷发在他耳后翻转翘起。
乔郁绵靠在座椅上,看着在陌生领域有些笨拙的安嘉鱼,心头像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扫过。
本人在他面前,跟那些视频啊纪录片啊都不同,这不是那个聚光灯下的小提琴家,是个鲜活的,带着生活气息的,可爱的年轻人。
到了,走吧?安嘉鱼长舒一口气,开门准备下车。
等一下。乔郁绵伸手抚平了他那绺不太听话的头发,好了,走吧。
不想那人却不动了。
是刚刚的举动太过唐突么?
乔郁绵一时难以拿捏他们相处的界限。当他想保持距离时,安嘉鱼会追上他,拼命抓住他,可当他放肆一点,对方又会客气地后撤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几年前的伤害给安嘉鱼留下了阴影,自己面前那个随性的安嘉鱼似乎已经消失了。他觉得抱歉,可时间不能倒回,他没有办法弥补那个18岁的安嘉鱼。
小乔安嘉鱼转过身,眸中忐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乔郁绵点点头,静静看着他。
可他刚要开口,手机便不合时宜的嗡了一声。
啧,算了,还是先进去再说,餐厅说用餐高峰超过预约时间十五分钟就不给留桌了安嘉鱼瞄了一眼屏幕说道。
作者有话说:
0 0 想问什么呢
第83章
安嘉鱼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没休息好?乔郁绵替他盛了碗汤推过去,累的话,吃完回去还是我开车吧。
没有,不累。安嘉鱼急忙否认,又稍稍犹豫,我不累但还是你开吧。这一片车太多了。
嗯。纽约车也不少吧?
我住的地方很方便,平时没什么机会开车。安嘉鱼耸一下肩,夹了排骨给他。
嗯,还是地铁方便。乔郁绵点点头,咬了一口酥炸排骨,表皮酥脆,肉嫩汁香,好吃。你也吃。
对面的人却没动筷子,舔了舔嘴唇,垂下眼帘。
这样吞吞吐吐,不免让人多心乔郁绵也放下碗筷,替两个空茶杯加满水。
餐馆老板喜欢陈绮贞,他们沉浸在柔软的歌声中有一搭没一搭,继续交换那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
例如疗养院负责他妈妈的护工是个40多岁的中年女人,老公卧病榻十年撒手人寰,她倒是练出了一身伺候病人本事。例如他在肯尼亚结识的当地人和随手拍下的湖畔水鸟。
例如安嘉鱼琴房窗外的春花夏月秋叶冬雪,例如纽约街边流浪汉搭建的临时小窝,肮脏里居然还看得出些许温馨。
为了翻看照片方便,他们干脆换到了卡座同一侧,肩膀挨着肩膀,乔郁绵透过一张张照片浏览过安嘉鱼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变,衣着越来越成熟,头发忽长忽短,面部线条变得明显,笑容减少,眼神越发沉静。
也有不变的。
无论去到哪里,他琴盒上永远挂着一只陶瓷白鲸,旧到眼睛和嘴巴的黑漆已经被磨损干净。
它粗糙,廉价,却出入了许多世界顶级的音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