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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唐元是她隔壁画室的学生。
反正故事的开头,总有一定的人为因素。比如那天唐元买好了两张演唱会门票却被朋友放了鸽子,再比如章阙邱那天高考完不久,刚好要来给离家出走的章阙馨送钱。
于是少年们拥有了一个最短暂的夜晚,短到章阙邱要从犹豫不定的心跳声里,猜出他对这个夜晚的答案。
“后来他托我去问你的名字,”章阙馨说到这里停住,“但可能你们确实少点缘分,那时你已经没在画室了。因为右手骨折,你父母把你带了回去。”
章阙馨说着她听到的消息,话语落在这里,见唐元没什么反应,于是她只能这么继续。
可毕竟不是太长的故事,说白了只是章阙邱眼睁睁的看着同唐元相遇又错过。
他那天在酒吧里,看着唐元同他擦肩,看着他后来同宋茗喆在一起。他以为唐元是幸福的,就像以为自己可以忍受让唐元幸福的不是自己。
章阙邱在之后,对自己的交代是接受和理解。所以他最后只能一个人栽进了感情的洪流里,在唐元跟宋茗喆彻底确定了关系后,自己独自迎接了那份带着心酸的水雾和潮气。
直到在一个雨夜,他喝得烂醉,敲响了章阙馨的家门。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哭,泪水往下无声地流,像是要溺弊在那片海里。
那是章阙馨第一次看自己的弟弟这么情绪外露,可那人直到最后都沉默不语,他像是一棵巨木,淹死在了深山老林。而等糖糖出生,孩子抓阄起名字,可能是抱着侥幸心理,章阙邱落笔把章倾糖这三个字写了上去。
那棵属于他的巨木好像从这三个字里隐喻了两种结局。它或许已经彻底枯死,却又好像还会发芽。
而是也是直到这三个字被糖糖抓住时,章阙馨才知道自己的弟弟从来没从那个晚上抽身脱离,他的心里可能一直在期待能够与唐元有可以人生重叠的可能性,哪怕只是一个问候,一声好巧。
章阙馨的话到这里结束。因为她知道的本就不多,只是一些零星的碎片,关于章阙邱的出柜、被家里人发现他对唐元的喜欢、突然提出自己要闪婚的这些,她提都没提。
那些于章阙邱而言,藏匿在青春时的满腹心事,注定只是划过夜空的流星,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仿佛沙漠中的一滴水,无声无息地融入沙海,除非章阙邱亲自提及,否则谁也寻觅不到踪迹。
唐元安安静静听完了章阙馨的话,将手里那颗砂糖橘的橘络彻底扒拉完后,整个扔进了自己嘴里。
可分明是很甜的味道,但他却无端察觉到了一丝酸,酸得他喉咙发紧。
而这时,章阙馨却还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去他卧室看看吧。走廊往里走左拐第二间,他的书桌抽屉里,应该也有一些他不好意思给你看的东西。”
章阙馨这么说了,唐元也便没有犹豫,他站起身道过谢,抬脚慢慢往走廊里走。
可他的脚步,如同在飘渺的云雾中穿行,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仿佛行走在蓬松的棉花堆上,或是踏入了脆弱易逝的梦境。每一步都深一脚浅一脚,带着犹豫与不确定。直到他轻轻推开章阙邱卧室的门,直到那人卧室的抽屉被拉开。
唐元面对着那一抽屉的东西,整个人怔在那里,目光死死的看着那满满一抽屉的黑潮演唱会门票。
“京海、山城、川蜀……”,唐元拿起一张又张写着小小的地名的纸张,整个人错愕又惊异,因为这些距离横跨得太远,有些甚至要从地图的一端旅行到另一端才能抵达。
他从不知道追寻一个人的足迹是那么漫长,要跨越所有的春天、秋天,都可能还等不到那个人“返场”。
而直到最后,他的目光才停在了八年前的那张演唱会门票上,落在了“黑潮乐队”这四个字中。
那大概是章阙邱所收集的最早的一张门票。门票的边角已经泛黄,表面的色彩被岁月的指尖轻抚,字迹也因时间的洗礼而变得模糊难辨。
可唐元却还是在此刻清晰地记起了,自己自认为最放纵、最洒脱的那个晚上,他从围墙一跃而下后,撞到的那个人。
他想起了他牵着那人手后,为了躲避保安时的狂奔,想起了在耳边掠过的风声,想起了在他们跑过一条街停下后,他气喘吁吁的跟对方说抱歉,而在片刻后,又从怀里掏出了这张演唱会门票。
他那时,是这么说的。
他说:“我这多了一张票,你有时间吗?”
这个提问显得疯狂又突兀,甚至有些不讲道理,像极了属于盛夏时匍匐在艳阳天中的一场急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