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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的这句话说得严重了,但这是他憋了十几年的愤懑。他不希望吴森琴在下一次又用枪指着自己,在带来密密麻麻的痛之后,还要告诉他,那些是爱。
那分明不是。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呢?想跟我跟你妈给你道歉,还是单纯为了指责我们?”唐朝国在良久的静默中,终于开口了,他抬起一双淡然的眼睛看着他,叫他的名字,“唐元,你都这么大了,过去的事情,可能是我跟你妈对不起你,但我们也在尽力弥补了,你还想我们怎么样呢?”
“你还想我们怎么样呢?”
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好像注定了于唐元而言,这场争执只是徒劳。他的那些话像是全部打在了棉花上,因为坐在那里,面色如常的唐朝国,好像一直都知道他受的委屈、他内心的埋怨,他看到了,自认为自己弥补了,所以才能轻飘飘的落下一句,“你还想要怎样。”
仿佛唐元一直是那个撒泼打滚的小孩。
唐元的思绪停在这儿,目光落在了窗外纷飞的雪籽上。他突然想当着唐朝国和吴森琴的面,从这间房子的窗户往外跳出去,他突然想是不是只有自己死了,他们才会重视,才会明白,过去那些不幸、那些忽视,到底给他人生带来了多大的悲恸和凄怆。
可唐元的步子,注定迈不出去。在情绪上头的一瞬,章阙邱便站在他身边牵住了他,那人牢牢禁锢住他的手,哪怕只是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唐元哑然了,他红了眼眶看着身边的章阙邱,抬手想让那人那人抱抱他,可章阙邱什么都没说,只是搂住了他的肩膀。
他明白唐元的想法,也明白唐国朝的意思。
他知道,哪怕今天唐元指责得再多、哭诉得再过,他也回不到那个假设自己一直被父母带在身边的童年,而唐朝国和吴森琴,也注定不会低头,不会真正道歉。
子女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不过就是这样了,不会又原谅,不会有迎合,双方僵持到最后,往往能说的,只剩下两个字。
算了。
窗外的雪下大了,纷飞的雪籽变成了雪花,裹挟着寒风一同往屋里挤了进来。
唐元缓过了情绪,看着面前的父母,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身侧章阙邱的手。他终于从那阵苦痛里挣脱出来,他看着唐朝国的那双眼睛,到底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说:“我想,你们以后别再指责我,别再把我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拿出来说,我想你们尊重我,哪怕我不是你们最优秀的一个孩子,也能尊重我,或者……别再管我了,行吗?”
他打着商量,红着一双眼睛等待那两人的答复,吴森琴听着他的要求想反驳几句,却被唐朝国率先插了话叫了停。
唐朝国:“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唐元闻言笑了下,摇了摇头,对于这样的父母,哀莫大于心死,他没什么想说的。
“那你先出去吧,”唐朝国说到这儿,目光移向站在唐元身边的章阙邱,“小章,你方便的话,能留一下吗?”
唐元正欲离开的步子一顿,捏了下章阙邱的手,而章阙邱只回给了唐元一个笑后,看着唐朝国,他淡淡道:“我有时间,”他说到这里还停了下,“元元,你先出去,我们一会儿回家。”
唐元听着他的话,哪怕再不情愿,也先松开了牵着章阙邱的手。
只是在离开前,他留了一句:“好好说。”
就这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冲谁说的。
唐元就这样离开,会客室的门重新关上,章阙邱面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唐朝国和吴森琴,到底是放低了姿态,叫了一句“叔叔阿姨。”
而与此同时,唐元刚出会客室,便跟站在门口走廊上偷听的唐慎四目相对了。
唐元有些许尴尬,他不知道唐慎对于自己跟父母之间的交流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应该再用何种神态去对自己的这个名义上的哥哥。
他对他好像有过很多感情,感激的、妥协的、怨怼的,可现在这些,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以至于先开口的是唐慎,他看着唐元有些惴惴不安的模样,开口问他:“你病,好些了吗?”
“……好些了,章阙邱有陪着我。”
“那就行。”唐慎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他看着快步走自己前面的唐元,又问他:“唐元,你恨我吗?”
他这个问句,说的声音很轻,以至于唐元以为是个错觉。直到他回头,对上唐慎的表情后才意识到,那人把自己跟父母之间的所有对话,大概都听了个全。
他看着站在面前的唐慎,心中突然说不上来是一股什么感情。它不沉重、也不压抑,可也丝毫让人感觉不到快乐与安心。它像是一片积满了水雾的乌云,要落不落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