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手捂着自己的喉咙,鲜血顺着指缝涌出,连同他身体的温度一并离开了身体,他看着凤俏连正眼都不屑瞧自己,收好了她的东西,掌柜的身体慢慢地歪了下去,栽倒在地。
视线中最后出现的那张脸,慢慢靠近,肤白如雪,神情冷漠。原来她不是回来报仇,掌柜的因失血牙齿切切地打着冷战,她看自己的眼神,如同蝼蚁
凤俏蹲身,从掌柜身上搜出几锭银两和几张银票,飞快退出了屋子,消失在倾盆大雨中。
暴雨之后的清晨,蔚蓝碧空,天青如洗。
被黑夜藏匿的血腥和见不得光的勾当,种种痕迹被冲刷得无影无踪。
牂牁最繁华的一处,一早就有官差来贴了一张告示,赶集和路过的行人围着官府专门贴公告的墙面,里三层外三层堵了个水泄不通。
官府抓人了。
还是个女的。
听说是个敌国奸细,昨晚将来福客栈的掌柜的抹了脖子。
哬要我说,那掌柜的,也该
嘘,这可不兴说。
啧啧,可惜了,长得还怪好看的。
有甚可惜的,长得再好看也是女奸细,送你你敢要?
敢要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阵戏谑的笑声响起,带着些男人之间暧昧不明的语调,一时惹得围观的人纷纷不齿。
脚步纷乱,喧闹之声骤起,人群被冲散开来,竟是一队官差,人手一张画像,沿途盘查行人来了。
但凡女子,都被拉过来用画像比对一番,凡有两三分相似者,都被绑在队伍后面,一时间哭天抢地,冤声不绝。
一个身着青蓝色僧袍的身影正自远处走过来,路过官差身边时,目光在那画像上偶然一落,执着佛珠的手陡然一僵。
城中在抓奸细,官差挨家挨户的搜查,搅得鸡犬不宁。
劳烦店家,贫僧想讨一碗水喝。
城门处一间茶铺子,店家正在里里外外忙活着,只听得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僧人,正将一只钵盂执在手间。
南周境地原大部分属夜郎国,是众多佛寺僧众南下往朝圣的必经之所,是以对僧众大多和善。店家一见那僧人,笑了笑道:师父不嫌弃的话,那边有空座,师傅且先坐下,我给师父泡壶茶,您也歇歇脚。
多谢店家,贫僧远行而来,满身尘土,怕脏污了座椅,店家好意贫僧心领了。
我一个茶水摊子,来来往往都是行脚赶路的,师父您说的哪里话,尽管坐就是了。
店家如此说,僧人倒不便再推辞,道谢后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茶摊临近城门,来往的客人不少,闲言碎语也是不少。
那女奸细的事,听说了吗?
闹这么大动静,谁还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今早上抓了好些个跟那画像有些像的姑娘,查了户薄又都放了,都不是。
这都过了大半夜了,昨夜还下了那么大的雨,什么线索都没找到,这人呐,估计不好抓。
我听衙役说,那奸细肯定跑不远。
为何?
来福客栈,嘿嘿,你们还不知道吗?那女奸细在客栈里被下了毒,还受了伤,虽然跑了,也是跑不远的。
这造孽的来福客栈,远近出名的黑店,要怪就怪那奸细人生地不熟,自己钻了套子。
要我说,八成这掌柜的是起了色心,不然怎么会被抹了脖子。
话说回来,那画像上的姑娘确实好看,怎么舍得下毒呢?花容月貌的毒死了,七窍流血,多可惜。
嘿嘿嘿,我猜八成不是什么正经毒,不然怎么还能被抹了脖子。
几个人笑在了一处。
是啊,一个女子被下毒,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店家摇摇头,端着茶壶给门口的僧人送去。
人呢?
眼前人来人往,偏不见了那僧人的踪迹。
第41章 番三怨佛衣
正午时分,一队军马入了牂牁城。
军队不是府衙官差,自有凌厉铁血的肃杀之气,整个队伍不闻一丝人语,只听得脚下整齐的步履声,直直地穿过大街,往官府方向去了。
南周乍现敌国奸细,兹事体大,搜捕之事,牂牁郡太守上报朝廷,朝廷的人马即刻便到了。
很快,整个牂牁迎来了一场掘地般的搜查,城门早在官府告示贴出前就已封闭,任何人不能进出,以城中心为准,八个方向每一条街巷,每一家每一户同时开始过筛式搜寻,不找到人誓不罢休。
家家户户都开着门,一轮搜查之后盏茶工夫,另一轮搜查便到了,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更不可能让逃犯有转移的机会。
大人,此处是牂牁郡太守的宅子。每一小队军士前面都有一个当地府衙的衙役带路。
站在太守府前,衙役特地同军官打了声招呼,军官冷冷地看了衙役一眼,开门。
这将军,这是太守的府邸,这奸细多大的胆子,敢往此处来。衙役犯难,搜查太守府,需得先通报,万一大人不允,自己岂不是第一个倒霉。
通报?军官冷哼一声,如今全城无人闭户,这太守府大门紧闭,你是要去给谁通报?是你们大人,还是那个奸细,嗯?
最后一个声调鼻音沉沉,微微上扬,让衙役不禁打了个冷战,军爷慎言,我们大人断不会与奸细有任何牵连。
开门!军官沉声呵斥。
是。衙役连忙上前拍门,很快有门房将大门打开,衙役与门房耳语了几句,门房也只轻重,乖乖地敞开门任军队鱼贯而入,四处搜查。
军官甫进了太守府,不由哼了一声。怪不得这衙役支支吾吾不肯主动开门,怕是先前也没人敢进这宅子,区区一个郡太守,这府邸修建得富丽堂皇堪比皇宫内院。
亭台楼榭,曲水流畅,好大气派。
府中女眷纷纷聚在主厅,规规矩矩不做声响,看着整座府邸人来人往,角角落落都被翻了个仔细,就连女眷的闺房也没有放过。
太守很快得了信,一路小跑赶了回来,下官来迟,这怎敢有劳将军亲自前来搜查,来人,给将军看座,上茶。
不必了陈大人,末将军务在身,不便落座。
将军御下有方,军纪严明,下官钦佩之至,此番抓到奸细,下官一定上疏陛下,奏表将军之功。
待抓到奸细,再说不迟。军官看了陈太守一眼,陈大人请自便吧。
好,好。陈太守讪讪笑着,不再出言打扰。
军官也不再理会陈太守,有士卒来报说未搜到可疑之人后,他却并未离去,亲自带人到后面又探查了一番。
太守府后院有一处花园,假山石桥荷花池,看得出来出自名匠之手,巧夺天工美轮美奂。
此处可搜过了?军官问道。
回将军,都搜过了。
军官颔首,大踏步走了过去,经过石桥,走进嶙峋的假山。此刻日头已经偏沉,不出一刻便要西落,一旦入了夜,搜查便加大了难度。
军官的手指慢慢地抚过假山山洞内的石壁,一点一点向前走,走到一处突然停了下来。
石壁上有一抹淡淡的褚红,军官以指轻沾,那颜色已经风干,军官以指沾了唾液涂抹,褚红逐渐化作猩红。
血迹。一旁的士卒道。
再搜!军官神色一凛,狠狠地挥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