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凤俏看着周生辰并不意外的表情,一双眸子再忍不住,慢慢蓄了泪,您知道他要走,是不是?您早就知道了?
师姐漼时宜握住凤俏冰凉的手,又不知该说什么,情爱之刃,无形却穿心,旁人说什么都是无用。
他要走,谁也拦不住,周生辰将信笺放回凤俏的手心,不与你当面说,就是怕你难过。
这样我便不难过了么,凤俏喃喃地看着手中的信笺,咬了咬唇,手指倏然用力,似要将这满心愤懑团起,却又泄了力。
啪嗒
信笺上乍现一小团水渍,然后被温柔地卷起,凤俏将信笺收好,塞进腰封。
师父,凤俏陡然掀袍跪了下去,声音冷静而坚定:不肖弟子凤俏,求师父准我挂印辞军。
漼时宜目光跟着一跳,急切地望向周生辰。
周生辰看着跪在面前的凤俏,缓缓道:你随我征战十六年,从兵卒到什长,到屯将,再到百人督、牙将,方有了今日,如今为了他,便全都放弃了?
凤俏额角的血管绷紧,咬牙,叩首至地,弟子枉顾师父教诲,求师父责罚,但是弟子无法就这么回去。
漼时宜心疼凤俏,可这辞军一事关系到军中事务又不便插嘴,只得默默站在旁边,心中五味杂陈。
你要去找他,你知道该往何处去找他?周生辰心中亦是恻然,凤俏是他看着长大,他如何不知她的脾性。当年宏晓誉笑言凤俏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脾气,谢云笑道:师姐错了,凤俏岂止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是见墙拆墙,见庙拆庙,挡我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牛脾气。
萧晏要走,他不会阻止,如今凤俏要去寻,他阻拦也是无用。
是啊,师姐,天下之大,你往何处去找他啊?漼时宜蹲下身子,握住凤俏的手臂。
东来南往,西归北上,总有能找到他的那一天。凤俏慢慢挺起了腰,依旧跪在地上。
找到又如何?周生辰问道。
找到凤俏顿了顿,随即大声道:找到他,问他一句话,只要他答了,我便回来,今后任他天下云游,我再不纠缠。
随着这句话,一颗晶莹的泪顺着凤俏的眼角落了下来。
周生辰轻叹一声,上前一步,一抬凤俏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去吧。
谢师父。凤俏哽咽了。
凤俏永远是南辰王军的凤将军,周生辰拍了拍凤俏的肩膀,去吧。
城郭柳林初绿,凤俏握着缰绳,目送周生辰和漼时宜的马车远去,师父和十一回西州去了。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包袱,那是十一临走前专门给她准备的,一沓厚厚的银票,还有两枚通行令牌,一枚是北陈南辰王府的,可在北陈自有出入,还有一枚是南萧王室的,那是萧晏之前赠予周生辰的。
师父没有允她挂印辞军,就是想让她知道,无论走到何处,她都是南辰王府的人,身后有南辰王府的庇护。
师父让我告诉你,找到了萧晏,如果他欺负了你,一定回来告诉师父,不管萧晏躲在什么地方,天南海北,自有师父为你出头。
十一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响着,凤俏微微仰起头,逼退眼眶中的热意,然后深吸一口气,拉起缰绳,用力一夹马腹,驾
一人一骑,飞快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天下事,有人说大,有人说小。
天下路,有人说宽,有人说窄。
人生若有方向,则条条路可走,条条路可通,若是没有方向,路路不顺,处处不通。
凤俏的方向,在她心里。是对是错,她不知道。
这天下太大了,四方通达,八方来风,随便哪个方向,只要不是萧晏走过的,都是一条注定错到底的路。
但是她不怕。
萧晏,你等着,我定能找到你,叫你当面回答我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emmm那个
想看那个啥的,啥也别问了
进vb群等着就好了
船上那个船
可能比大婚的尺度略略略大一些
觉得自己接受不来的慎重一下
怨佛衣这一篇
主凤萧
不会很长,如果每天写的话,三五天应该就写完了
可能心里还是放不下凤俏吧
所以有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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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番三怨佛衣
苍禹山,苍禹河。
登山向北十里处,前有案山,中有明堂,水流曲折,藏风聚气。
此间并非游山玩水之处,而是一块埋骨的风水宝地。
凤俏曾听萧晏偶然同周生辰提起过,若有一天大仇得报,他会将他父母妻儿的尸骨移到苍禹山,不接受王室假惺惺的供奉,不让他们葬在枉死的陵寝中,与仇人相邻。
果然有碑新立。
凤俏翻身下马,缓步走上前,六块碑石,依次错落。他的父母,妻子,一双儿女,还有一块无字碑。
心中悲痛之息沉沉袭来,凤俏深吸一口气,躬身拜了下去。
凤俏仔细查看了附近的痕迹,眉头越皱越紧,萧晏料到她定然会来寻他,也料到自己也许会寻到此处,他将自己离去的痕迹处理得干干净净,一个脚印也没有留下。
他就这么怕见到自己吗?
这是凤俏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他或许来过的地方,这里找不到痕迹,那便真的只能漫无目的的四处找寻了。
他的踪迹好像突然断了线的风筝,被一阵狂风卷席着消失了。
凤俏一仰头,往苦涩的喉间灌了一口水,抬手抹掉唇边的湿意。
他不是要苦行吗,苦行自然不会去山清水秀的地方,往西是万里黄沙,往北是苦寒草原,此间已是南方,再向南则是沼泽深林。
那么,便继续向南吧。
一路南行,凤俏没有走官路,她一生直来直往,从来不曾刻意揣测过别人的心思,这是第一次,她仔仔细细的思量着萧晏会怎么做,他会去哪里,他会怎样选择,他会走什么样的路。
苦行赎业,是不是要则难而行,风餐露宿。这两个多月,凤俏没有住过一间客栈,沿途的破庙,败落的草屋,甚至于不能遮身的树杈,都是她的栖身之所。
她本不是身娇肉贵的小姐,身体上的苦累不曾压倒她一分一毫,唯独不知前路到底有没有他。
此处向前,已经接近南周边境,再向南,便已不是中原大地的疆域。
凤俏看了看日头,拍掉脖颈上落下的蚊虫,从树上一跃而下,紧了紧腰封,牵过马,继续赶路。
日落之前,凤俏赶到了牂牁郡,南周因地势气候原因,境内大部分都是雨林沼泽,毒虫鼠蚁倒是其次,林中巨蟒野兽颇多,还有瘴气毒物,野外水源大多有毒,所以只能到城中落脚。
凤俏牵着马走在城中,身边行人无不侧目,倒并非因她姿容姣好的脸庞,实在是因为她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
先前遇到野兽,上衣在与野兽肉搏时撕坏了,袖子也没了一只,露出被晒成小麦色的手臂。这倒无妨,南周多异族,且因气候炎热潮湿,服饰大多袒露胸腹,女子露出手臂肩膀也属平常,只不过凤俏身上除了破衣裳,还有大片大片的血污,看起来就比较惹眼了。
凤俏随便找了一间客栈走了进去,掌柜的,一间房,一桶洗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