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带着明显的乡音,一下把方霁拉回那条有着窄窄街道,昏黄路灯,被连绵不绝的山峦包围着的县城。
我,刘航。刘航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用眼神示意,我坐了啊。
话说完也不等别人点头,一屁股坐在两人斜对面,呲出一口白牙,饿坏了,我先点碗面吃。
严开坐在一旁没吱声,偷偷瞄了方霁一眼。
刘航十分自来熟地讲自己刚下班,和同事喝了点小酒,路过看见严开那头半黑不黄的脑壳就过来了。
严开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心想下个月高低也得把头发染回去。
听严开说你现在还跟着纪时昼混呢。刘航捧着个肚子,一点都不像二十几岁的人。
方霁扭头看了眼严开,严开没敢回视,生怕他大哥一个不开心把桌子掀了。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也不是白担心。
不过方霁表现良好,只是点点头。
哎,那挺好的。刘航用一种羡慕的语气,他家那么有钱,托人随便给你找个工作都赚翻了哈?
这话听着有些刺耳,方霁倒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所以还是没发火。
刘航又吸溜了好几口面条,我记得他爸挺宝贝他的,好几次出事都给摆平了,你不知道吧,就陈响带人揍他那次,回去就被他爸妈好一顿教育,他顾着面子都没和你们说。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方霁问。
刘航嘿嘿笑了两声,额头上冒着热汗,我是谁啊,还能有我不知道的事?
他把面吃完又找老板要了份菜单慢慢点,严开越听脑袋越疼,上一次吃饭只有他和刘航两个人,到了最后刘航也是吃得高兴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丝毫没提付钱的事。
而且这人喝醉了比他还虎,爱吹牛皮。
严开怎么都想不到今晚能撞见他。
刘航本来就喝了酒,现在又喝上了,咕咚咕咚三大杯下肚,问方霁怎么不喝。
我马上就要回去了。方霁看了时间,不早了,家里还有圆圆在等他。
那哪儿行,喝,必须喝!刘航坚持要他喝完这杯才能走,方霁不想和他纠缠,喝完一杯就去结账了,严开看他的眼神好像看活菩萨,方霁没忍心说这顿aa,钱过会儿转给他。
明天再说好了。
他刚回到桌前,刘航扬着头忽然开口:对啦,有个事我还真挺好奇。
随着刘航的问话,严开睁大了那双本来不大的眼睛。
好久前就听说纪时昼喜欢搞男人,这事是真是假?
纪时昼到家一个小时后方霁也回来了,不同的是,他带着满身狼狈,酒和汤水洒了一身一裤子,看到鞋柜里多出的运动鞋愣是没反应过来。
纪时昼听到开门声就起身了,见他那副模样,本就不好的心情现在更加是欠佳:你去翻垃圾堆了?
方霁猛地抬起头,声音夹杂不可思议:小昼?
纪时昼目光阴沉下来,怎么搞的,解释。
方霁眼神躲闪,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和人打了一架
和谁打了一架?纪时昼说,我要具体的名字。
刘航话音刚落,方霁便揪着他的衣领,面色不虞道:你听谁说的?
刘航还没觉出危机感,还伸手去拽他的手臂,甚至扭了扭脖子,语气里充满挑衅:不然好端端的华都不呆,干嘛非要去犁县受苦?他对你那么好,你就没觉出什么吗?还是说你已经
伴随周围人的惊叫声,桌子被掀翻,刘航被压在桌子边缘,这才觉出害怕,酒醒了大半:方霁,你要干嘛,我警告你
方霁一字一句道:你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他妈的乱说话!
但他没法否认纪时昼喜欢男人,脑袋里乱糟糟一团。
纪时昼是天生就喜欢同性吗?那小昼有可能喜欢他吗?
方霁不知道,自从蒋新柔和他说了那番话以后他就更不知道了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刘航在胡说八道。
纪时昼当年才十六岁,压根不是因为这种鬼扯的理由才换了一所高中上学。
拳头揍下去时他一点都没手软,说他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不能说纪时昼的坏话。
临走时他看都不看对方一眼,拍拍自己身上的污垢,撇下一句:账我已经结了,算上严开的那份给你当医药费,不用客气。
方霁报了人名,害怕挨训,补充一句:没下死手。
那我还要谢谢你?
不客气,啊不是,对不起。方霁乖乖认错,态度诚恳,眼神真挚,但要问他下次还敢吗?
还敢。
纪时昼沉默片刻,刘航是上学时老是招惹你那个瘦猴吗?
方霁没想到纪时昼还记得。
遗憾的是当年的瘦猴现在已经不瘦了,方霁拽他领子的时候差点没拽起来。
这么丢脸的事,他决定就不让纪时昼知道了。
他在曙城?
方霁点头,严开说他在小区给人当保安,今天碰巧遇到
哦,还有严开。纪时昼阴森森打断他。
方霁闭嘴了,有些紧张地舔舔嘴唇。
纪时昼沉默片刻,你先去洗澡,洗完澡再说。
方霁:好的。
他绕过纪时昼,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说:小昼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明天下午才到。
目光小心翼翼,试探下纪时昼会不会理他。
纪时昼抬眼:不想我提前回来?怪我没按照行程来?
不是。方霁赤着上身,扭回头看他,那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说了你就不会把自己搞得浑身脏兮兮,就不会和人打架了?
方霁咽咽口水,小昼,你生气了?
纪时昼面无表情:我没生气,我高兴死了。
看样子气得不轻。
方霁轻轻说:小昼,不要生气。
纪时昼迈步上前,特意在他胸前点了点,且特意戳在较为敏感的部位。
方霁倒吸一口凉气,没敢后退,屹立在原地,眼神软塌塌,无辜至极。
可惜纪时昼不吃这套,怒极反笑,给我个不生气的理由,我刚回家你就不在,等了一个小时你说你在外面和人打架,方霁,你怎么敢?
他微微低下头,影子落在方霁眼眸,把他整个人压在阴影之下。
哥哥,是不是我这个月太好脾气了,你就要欺负我?
而此刻方霁脑袋里只剩下纪时昼的那句给我一个不生气的理由。
他想都没想,说:我想你了。
狗狗发动眼神攻击
五年前的小昼:勉强原谅你
五年后的小昼:不行不可以,除非再多哄哄我
啊!年下!真滴很好哄诶!
第44章 他误会怎么办
玻璃印出掌心纹路,徐徐滑下,又被一只手握紧按回原处。
雾气迅速蒸腾覆盖,人影变得模糊不清。
方霁喝了点酒,只有一点点,视线却摇晃不止,头顶的灯光与花洒的水柱一齐落在身上,肩颈晒出境界分明的线条,白的地方更白,腰肢微微拱起又下沉,任由水珠滚落脊梁,顺着缝隙一直往下流,连脚尖都绷直踮起。
晕眩停止后,纪时昼问他:除此之外,你没有其他想和我说的了?
方霁晕乎乎,满心都是自己打架,落得一身狼狈,纪时昼要他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