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也想不到,干脆直接来问了。
你和方霁她开不了口,知道这天迟早要来,还以为会更早一些,或者更晚,但不该是现在,在他们即将踏入社会之前。
是你要我跟他说清楚,我用实际行动说明了。
蒋新柔神色恍惚了一下,那你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学校里鱼目混杂,保不准就被谁看到
她看对面的纪时昼把唇抿平,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你都装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再多装一阵呢?
马上就要大四了,纪时昼有足够的理由搬出去住,和方霁一起住。
前三年都忍过来了,只剩下一个月,不,一个月都用不了,只剩下半个月他们就放假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是这个时候。
你现在你家里人还在盯着你吗?蒋新柔在池杰那里了解到足够多,包括师家畸形的家庭氛围,现在把方霁暴露出来,对你俩来说不是都很危险,就不能再忍一忍?
就是因为我马上要去实习了,方霁开始有其他心思。纪时昼的声音里充满淡然,不再佯装笑脸了,恹恹地扫过落地窗外来往的人群,先是背着我去酒吧工作,然后擅自给我介绍女朋友,还有他想去别人家住。
一笔笔、一桩桩他都记得清楚。
他总是记仇的,然后还要一件件报复回来。
蒋新柔咬住唇又松开,但是你知道他不可能离开你。
纪时昼这时又笑起来,是啊,所以我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蒋新柔总是看不透纪时昼,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为何要这么做。
起初也和许多人一样误会他对方霁不够好,可她暗恋过人,知道那些眼神是怎么回事,那些他投向方霁又在方霁转头时立马折回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他把方霁牢牢拴住了,还用自己的方法围困住他,却还是怕他逃跑。
怎么会有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人,三年多的相处也填不满他,直到她认识了池杰,在男人那边知道了一些事。
纪时昼的父母离婚前,他的父亲对他非常好,无论事情大小都会亲力亲为,师琼常常不归家,家里只有父子俩,纪时昼的油画就是纪国华教的。后来去犁县上高中,整天学的是素描速写,纪时昼再也没碰过那些油画染料。
而当初这两个人离婚,分开地毫无预兆,纪时昼就这么被抛给了连五谷都不分的母亲
师家对这个小女儿太娇宠了,从她被领养进家门的那一刻,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她的,连身为大哥的师毅都管束不了她,都要让着她。她就是个小疯子,仗着一张精致到挑不出错误的脸蛋,赢得了一家人的喜爱。
生下纪时昼时她还太年轻,人生里还有太多事情等着她去经历,无暇把更多精力分给一个又小又丑的婴儿。
她真的这么说,在看到孩子的第一眼评价:好丑。
纪时昼是纪国华从小带大的,一直到十二岁,突然之间就不爱这个儿子了,离开后整整三年没回来看过纪时昼一面。
蒋新柔忽然就能明白高中时少年身上的阴郁气质从何而来,拥有过再失去比从未得到更可怕。它让人知道爱意和关心是可以随时收回,随时消失的,它来的那一刻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来,它走你也抓不住留不下。
得到这样霸道不讲理的回答,蒋新柔气馁,知道不管怎样,纪时昼都不打算再粉饰太平。
所以你们这就算在一起了?她问出最后一句,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纪时昼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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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工作交接完毕,于娜特意找到方霁,说是同事一场想请他吃一顿饭。
你可以带朋友来。女人笑得阳光灿烂,方霁思来想去把电话打给了严开。
严开当然义不容辞地赶到了,还乐呵呵地说:哥,真没想到你还能想起我。
方霁诚实回答:我不认识其他人了。
大排档即便是到凌晨也依旧开得红火,于娜到了以后开玩笑说:还以为你会把之前那个小帅哥带上。
方霁咬了下唇角,眼神微移,小昼今天有事来不了。
严开又一脸原来我是备胎的表情。
方霁也没解释,他压根没给纪时昼打过电话,害怕小昼又生气,误会他还想撮合他跟于娜。
于娜耸了耸肩膀,所以介绍的事也没戏啦?我还等着一饱眼福呢。她是开玩笑,眼角都流露出笑意。
方霁很羡慕她能这么大大方方把事情说出来,还不至于让人感到尴尬。
他举起酒杯,郑重道了歉:真的不好意思,这事其实是我自作主张,责任全都在我。
没关系啊,说实在的,你当初说要介绍我俩认识,我还蛮惊讶的呢。于娜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一大半,我之前以为你们俩是一对。
方霁拿酒的手一僵,严开连忙举起酒杯:于姐,我也想跟你喝一个。
于娜笑说好,喝完后看方霁还是一副没回神的样子,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方霁的心脏跳得很快,跳得发痛,为什么不止一个人认为他喜欢纪时昼,认为他们在一起。
于娜回答:因为你总是和我说起他,还用那么亲昵的称呼。
那是因为他的生活一直围绕着纪时昼转。
他始终环绕在小昼的四周。
方霁迟钝地点头,又迟钝地否认: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他们没有在交往,更不可能像真正的情侣那样光明正大的牵手接吻。
这不正常的错位的情感不应该存在。
酒足饭饱后两个人先送于娜回了家,等出租车的空挡,严开忽然开口:方哥,我其实一直有一件事想问。
方霁回过头看他,被黑色填满的天空上有几颗星星闪烁,灯光落在他眼里,柔和了一整段光线。
你当初和纪时昼为什么闹掰了啊?严开提问,我记得那时候你们连招呼都不打了。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发酵,就在严开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时,他听到方霁回答:因为我失约了。
不止那一次。
我们本来说好一起来曙城,我临时有事不能来了。方霁垂下眼,睫毛在灯光的映照下变得纤长,是影子纤长,投射在脸颊上,一簇簇,像野草一样生长。
他们本来约好了。
而那一次纪时昼没有原谅他。
那又是怎么和好的?
严开本打算开口问,忽然一滴雨落在他眼皮上。
他抬起头,更多的雨点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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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霁回到家以后发现客厅的灯开着,纪时昼正坐在沙发上。
他有些惊讶,难道今天是周五而自己过糊涂了?
小昼,你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一边说一边甩头发上的雨水,雨在半路上下大了,到了公寓门口只能跑回来。
纪时昼没回答,站起来说了句好晚。
是说他回来的晚。
方霁抬头纪时昼已经走近了,下意识把手臂张开,任由纪时昼跌进自己怀里,一米九几的高个子,硬要把整个人都塞进他怀里。
我和于娜他们出去吃饭了,给你发过消息,你不是回了吗?
当时纪时昼回他:知道了。
方霁侧过头,语气带着疑惑:你喝酒了?我身上湿,你还是别靠着我了。
没有。纪时昼把头埋在他颈间回应,自动忽略后半句。
方霁才是喝酒的那一个,身上有烧烤的味道,不好闻,所以他上手要帮忙脱掉,被方霁制止了。
纪时昼又改为捧住他的脸,看了几秒钟就重重地吻下去。他把眼睛闭上,情绪也一并藏进眼皮底下,只是接吻,一下一下允方霁的唇,发出声响,伴随脚边小狗好奇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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