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怀庆帝选择在宜华宫说这件事,而非在祎翙殿说,可见并无落罪之意,再者郑允浩性子直来直去怀庆帝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必然不会小题大做。
只听怀庆帝冷哼一声,道:你错了,朕一点也不想护着这个逆子!
德妃连忙柔声道:皇上,此事原本是外朝之事,臣妾并不能置喙,可事关皇上您与九皇子和皇子妃,我这个做臣妾和母妃的,也无法眼睁睁看您和小两口产生如此大的误会,故而贸然开口:九皇子性子直,再者也是与皇子妃夫妻情深,一时着急了皇上天纵英明,必然能明察其中内情。
怀庆帝面上这才有点融化,斜睨了一眼跪着的郑允浩和金在中,含着怒意道:你这个小兔崽子,以后最好不要让朕看见,也好少让朕生气,滚吧!
郑允浩也不谢恩,犟着脸和金在中一齐磕了一个头,扶着他出去了。
第十九章
坐在马车上,烛火映着金在中的脸,显得十分宁静,长长的睫毛落下来,垂在眼睑上,一根发丝贴在他的唇边,他也未察觉,只是静静地拿着手中的书本。
一旁的郑允浩难得沉默地坐在一旁,一手托着腮,一手百无聊赖似地拨着烛心,猛然间烛花哔啵一声,爆了开来。
郑允浩终于找到话题了,转身对一旁的金在中道:在中,你瞧,灯花爆,好事到。
金在中也终于放下书本,眼瞧着那灯花道:哪有什么好事呢?你若是再那样不顾一切地顶撞父皇,坏事不来就是好事了
他知道郑允浩那样将事情摊开了说反而是好事,因为事实本来就是如此,若是遮遮掩掩反而受皇帝猜忌,如今郑允浩这样直白说了,倒将这个难题推给了皇帝质子本就无辜,你若要猜忌他,就是要逼死你儿子和儿媳!更何况皇帝本来就不想治自己的罪,否则也不会特意去宜华宫说这件事了。
他不喜欢的是,郑允浩为了自己,不顾一切、什么都不怕的那种态度,他不希望郑允浩因为自己而去涉险,一点都不希望。
父皇就喜欢我这样直白的性子,我要是扭扭捏捏,他反而生疑呢!郑允浩讨好似的拉住金在中的宽大袖子,赔笑着说道,他口中说着叫我滚,意思就是叫我明天去跟他单独赔罪呢!
金在中自然知道这一点,而且看样子,怀庆帝还非常喜欢这个憨直的儿子,喜欢到都有些偏爱他。
在中,你就不要因为我顶撞父皇而生气了嘛!郑允浩看着金在中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父皇他当时那个样子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我怎么可能忍得住嘛!
金在中虽然还有点生气,可是已经有笑意展现在脸上了,斜睨了他一眼道:下不为例,今天晚上罚你睡书房!
好好好,睡书房就睡书房嘛!郑允浩见自己皇子妃面带笑意,顿时心思活络起来,口上答应着,心里早就把晚上的事计划好了!你一定还没吃饱吧?我们一起去南浦逛逛吧?我想吃酱肘子了。
金在中看他那一脸渴望的样子,笑着道:也好。
郑允浩闻言,连忙伸出头去与赶马车的金栏和温岐说了一声,马车便调转车头往南浦方向去了。
对了,允浩,北祁要进攻东神这件事你怎么看?金在中明白,东神在北祁肯定有探子,知道这件事也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今日怀庆帝在宜华宫将这件事跟郑允浩和自己抖出来,并不公开,也不治罪,他想并不仅仅是因为偏爱郑允浩这个儿子的缘故。
郑允浩唇角上扬,玩着金在中那长长的乌发,轻声道:父皇如此轻松,想必是早有万全之策,或者已经解决了也说不定。他说着,眼睑一抬,看向金在中,他今日向你兴师问罪,也就是发发牢骚,发泄一下对你们宏正皇帝的不满而已我就是讨厌他这一点,不去跟宏正皇帝兴师问罪,给你难堪算是什么本事!
金在中失笑,要是能跟宏正皇帝发难,怀庆帝也不会这样了,一国之君,毕竟有他的难处:
父皇他也有他的难处,若是跟北祁发难,不就等于撕破脸了么?这种时候,东神毕竟还是要和北祁和平相处,否则会真的腹背受敌,太不利于北祁了。
郑允浩冷哼一声:我就是不喜欢他拿你说事。
金在中莞尔,拉着他的手道:明日你去探探口风吧,我怕有心人拿这件事作怪。
郑允浩点了点头,丹凤眼却是闪过一丝杀机,随后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缓缓收敛了锋芒,墨黑的眸子充满温柔地看向金在中:在中,有我在,绝不会让人有一丝伤害你的机会。
金在中略一怔忡,随即却是笑生两靥:彼此彼此。
翌日一早,九皇子郑允浩是在皇子妃的嗔怒声中逃也似的去上了早朝昨晚皇子妃罚他睡书房,结果他不一会儿就溜进了正房,还把皇子妃吃了个干净,把计划第二天一早出去办事的皇子妃折腾得浑身酸痛根本起不了床。
郑允浩灰溜溜地去上了早朝,不过在早朝上倒是一展雄风早朝上许多大臣也听闻了北祁要进攻东神北方一事,大骂特骂北祁人的不守信,说北祁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蛮夷之邦等等,直把北祁人骂得体无完肤,还有一些大臣也和怀庆帝一样拿金在中说事,郑允浩一急,就一副无赖地痞的样子把那些老臣骂了一通你们有本事上阵去打北祁啊,拿我们家皇子妃说什么事,要是逼急了,本皇子就先打你个鼻青脸肿!
众人以为怀庆帝一定会呵斥郑允浩,谁想到这一次怀庆帝竟一反昨晚的态度,维护起金在中来了,安抚了一下那些老臣之后便说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北祁已经表态说这完全是谣传,为了表明态度,还特意派了使者送和平国书与宏正皇帝的写给怀庆帝的亲笔书信来,已在路上,不日即到。
听闻如此,那些老臣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下朝后,郑允浩特意等了会儿,单独去见了怀庆帝。
怀庆帝见了他眼也不抬,正批着奏折的手也不停,只是沉声道:你来做什么?
郑允浩也不见礼,站直了身子昂着头大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怀庆帝这才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只是随即又低下头去看奏折了:怎么,还给朕请安?朕瞧你是巴不得早点气死朕吧?
郑允浩厚着脸皮嘿嘿一笑,腆着脸道:父皇这是在说气话呢,父皇是万岁之躯,哪有那么容易气死
怀庆帝一听,差点就要把手里的朱笔丢过来,一旁的胡连贵看了又想笑又不敢笑,只好低下了头。
对面的郑允浩及时捂住了嘴,赔罪道:父皇知道儿臣不会说话父皇,儿臣知道错了。
怀庆帝冷哼一声,道:你错在哪里了?
昨儿个儿臣没带脑子,后来回去经皇子妃一说才明白过来父皇用心良苦,是儿臣愚钝了。郑允浩恭恭敬敬地说道,认错是必要的,认错的同时还要夸奖一下自家皇子妃才是真的。
朕用心可不良苦!怀庆帝说着,终于停下了朱笔,起身背着手缓缓踱步踱了过来,一双墨色而精神熠熠的眼睛盯着郑允浩,北祁这件事,你觉得如何?
郑允浩闻言,想也不想就直言道:父皇,谣言绝不是空穴来风,北祁这件事必定是有苗头的只是后来北祁那边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放弃了而已。
怀庆帝听着,眯起了眼睛,打量着郑允浩:那你觉得是为何呢?
许是皇子妃的父亲永宁王,许是北祁朝中反战派,总而言之这件事对东神是绝对的好事。郑允浩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父皇,于公于私,儿臣都认为永宁王是个不错的拉拢对象,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怀庆帝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皇座上,他明白郑允浩话中的意思,金在中的父亲金汝城确实是最好的拉拢对象,当然,怀庆帝也明白郑允浩的私心金汝城若是拉拢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金在中就一定保得住了。
怀庆帝回到皇座上,勾唇一笑,犀利的眼睛带着笑意地看着郑允浩:那你拿什么跟朕交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