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仰天大叫,如瀑的黑发在脑后散开,像黑色的腾蛇一般四散飞舞。
也不知那书生到底和白姑娘说了什么,好端端地白姑娘怎么就疯魔起来了。
范无救心里骂着,脚下不停在白姑娘被警神鞭牵制住的一瞬间冲了上去。
铩虎镰威力非常,有人在场,打斗受限。他只得以铩虎镰为杖,左一下右一下地将白姑娘向谢必安的方向逼退。而白无常就不停地收束手里的神鞭,死死地牵扯这女魇的腰身。
白姑娘身体被制,可那疯魔一般的黑发像长了精神一样,在范无救的肩上鞭打,啃咬着。
不止是状如腾蛇,发丝打在肩上,还不停地向范无救血肉深处钻去,痛楚竟然真的如同毒蛇的尖牙撕咬刺入皮肉。
但范无救顾不上疼痛,只是一味地迎击。他的肩背上被白姑娘伤了不止一处,有些伤痕现在还裂着口子,没有个几百年怕是不能痊愈。
谢必安和范无救联手,白姑娘几番纠缠到底是刚刚在夏景煞里打斗时失了精气,又离了那艘孕育她的画船,此刻威力大不如前,很快就占了下风。
被范无救这样不怕死不怕疼的家伙用蛮力正面攻击,白姑娘节节败退后撤,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身后那白衣小公子已经用一条奇怪的赤色鞭子将她牢牢缚住。
范无救,快!
谢必安一边拉扯白姑娘,一边出声提醒范无救。
白姑娘的命门在额心血印,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平静下来。
铩虎镰在风雨里呜呜作响,范无救立时回身,举镰迎着袭来的白姑娘砍过去,只要破了那血印,就能解除此时的危机。
别伤她!
范无救的镰刃已经要劈到白姑娘的血印上了,屋里的书生忽然跑了出来,挡在血眼血眸的白姑娘身前,一脸矫揉造作出来的怜香惜玉样。
若不是范无救及时收住,铩虎镰就要劈在这白面书生脸上了。
滚开!范无救一掌将他打飞。
谢必安伤势未愈,已经有泄力的迹象了,他再不抓紧时间,谢必安就真的坚持不住了。
书生吃痛倒地,竟然又不怕死地往白姑娘脚边爬。
别咳咳,别伤她!
林小姐被外面的声响惊动,就在窗前看着这一切,一边看一边除去自己满头珠翠,眼神越来越薄凉。
白姑娘像瞧见什么稀奇生物一样,竟然停下攻势低头来打量趴在她裙边像个大虫子一样蠕动的书生。
男人真奇怪,只是朝他笑了笑就这个模样,美娇娘都弃之不顾了。
白姑娘额心的血印更红了,既然他不要娘子,那就把娘子吃掉。
她不再和范无救争斗,也不再管顾谢必安的拉扯,倾尽全力向木屋窗前的林小姐扑去,长发化蛇影,将林姝缠着裹起来举到半空,举到她的嘴边。
吃了这个女人,书生就没有了娘子,她就会长出双脚,若是书生愿意继续嘴甜,他们还能开始一段情缘。
白姑娘想着,两只骨爪掐向惊慌失措的林姝,尖牙就要刺破林小姐细嫩的脖颈。
谢必安分神,警神鞭一松,白姑娘最后一点禁锢也叫她挣脱去了,自己也被女魇的余力震开,若破败残叶一般将要坠地。
一只宽厚的手垫在他腰后,谢必安倒进了范无救的怀里。
若是放在平常,范无救无论如何是要调笑一番的,可这是在煞境里,生死未定的不光有他们,还有一个人类,林姝。
范无救挺身,使出浑身力气高高举起铩虎镰,一镰刀下去,砍断了白姑娘伸向林小姐的手。
在夏景煞里就是这般,谢必安假意被抓,他才趁机砍断了女魇的胳膊,两人协力把白姑娘绑了,生生挨到雨停。
谢必安的脖子上现在还留着被勒出来的手印,范无救说不心疼都是假的。
白姑娘刚刚还引以为傲的修长小臂,一瞬间就只剩下一截,煞气从端口处不断往外冒。范无救一手按在白姑娘眉心,以他割破手指流出来的霸道的恶鬼之血冲坏血印。
一切平静下来,女魇、书生、得救了的林小姐都呆住了。
趁着白姑娘发愣,范无救捡起警神鞭,三下五除二将她绑了起来。
你干的好事,没事招惹她干嘛!范无救一边动作,又踢了书生一脚。
要不是谢必安看着,他真想把这薄情书生一镰刀砍了。可恶鬼杀人是大罪,要下地狱的,他不舍得再离开谢必安两千年。
那书生颓败地坐在地上,林小姐不理他,白姑娘尚须考虑自己有没有命理他。
好点儿了吗?范无救走向谢必安探他心脉,这傻子在春景煞里就使去了大半灵力,现下不亏损才怪。范无救顾不上自己身上也带伤,抬手就替他修补起来。
谢必安虚弱地微微一笑,忽然想回答范无救关于打赌的那个问题,可抬起头却看见,刚刚在跌坐在附近的书生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正一步一个趔趄地向石凳走去。
石凳旁边,是在打斗中从谢必安袖中滑落的泽水珠,装着小荷的泽水珠。
作者有话要说:
三心二意的人肉是臭的!
这部分是安安做的梦,所以他能隐约感知到老范的爱意。
老范赌对了吗?
第70章 四时魇(13)
书生一手拾了那咒法凝成的晶莹剔透的珠子,竟然又痴又傻地笑起来。
他的学袍上还印着范无救刚刚踹上去的脚印,脸上也是被白姑娘头发误伤的鲜血淋漓的口子。
书生一边笑,一边捧着那只泽水珠朝被绑的白姑娘跑过去,边跑边说:千月,你的鱼,我找回来了!
谢必安听完登时警醒,千,朽木上刻的第二个字就是千字。这书生知道不光女魇姓白,还知道她的名姓。
白千月。
范无救没有再给他接近女魇的机会,捏着他的手腕逼问:这姑娘是谁,来历如何,说!
小荷在泽水珠里不安地游来游去,不停地冲撞白姑娘昏迷方向的玉质珠壁。泽水珠上范无救加了咒,它一时半会撞不破,可冲击力却使得泽水珠从吃了力拿不稳的书生手里掉落,咕噜噜滚了很远。
书生不回答,只是挣扎着要捡珠子,嘴里不停地念着千月。
泽水珠滚到身边,谢必安弯腰捡了起来。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书生的血,污了一小块,谢必安皱着眉头拿得远远的。
范无救继续逼问书生,书生什么也不说,又开始念起他听不懂的文词,反倒是林小姐的声音幽幽传来。
林姝被救下后,范无救和谢必安忙着绑白姑娘,书生也去看白姑娘,反倒是没有人在意她。
自强的林小姐艰难地挪到角落里,一声不响靠着树用从里衣上扯下来的布条处理自己臂膊上被白姑娘头发割出来的伤口。说来也奇怪,自白姑娘受伤后,她心里那股对书生像着了魔一样的倾慕好像火苗被浇灭一般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白姑娘的来历。林小姐脱去嫁衣的大袖,撕掉自己破碎的裙角,把绣花鞋一丢,扶着树站起来。
范无救和谢必安闻言都看向她。
林小姐凝眸望向痴傻的书生:《浮云广记》上说,碣石白家女,诗书皆好,犹善丹青。遇一书生,不得。寡欢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