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不行,打不行,走也不行,脾气这般大,除了他,还有哪个男人敢娶她。池小天是真敢,但他没跳,而是顺着栏杆滑了下来。
逆着光,好像眨眼就到了。
好哥哥。别气我了。
池小天钻进卫珩怀里,我喜欢你还不行嘛。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能说这种荤话。
卫珩比池小天还羞耻,他脱掉外套罩住了池小天,教训道:说什么呢。他抱起了池小天,快步迈出了酒楼,要说也是私下里说。
大少爷低头,对着他喜欢的人道,你喜欢我是不是?
隔着薄薄的衣衫,池小天能听到少年状若擂鼓的心跳声,他在欢喜,因为一句明明一看就是哄人的话。他垂眼,安静了下来。
街上还下着雨,没多少行人了。
寂静又喧闹。
想着卫珩,嬉笑哀怒都鲜活的卫珩。
──到底是年少。
池小天挨着卫珩,虚虚的搂着卫珩的脖子:卫哥哥,你还恼我么?
卫珩心说不气了,他好哄的紧,但他怕池小天得到太轻松,觉得他浅薄廉价,连着对他的喜欢都珍惜不起来,他哼了声:你说呢。
池小天笑了起来:卫哥哥肯定不气了。
他往前攀了攀,卫哥哥喜欢我呢。
卫珩的心思被拆穿了,他觉得很没面子,欲盖拟彰的骂了声:胡扯。
池小天又笑,他蹭着卫珩的下巴:卫哥哥待我好,我也跟卫哥哥好。你若是真想娶我,再过两年吧,总得等我长成人。
卫珩瞧了池小天一眼,明知道她没有这般乖巧,又觉得她老实起来怪可怜的:你不想当花旦了?
那就白天去唱戏,晚上跟卫哥哥好。池小天张嘴就来,白天给观众唱,晚上给卫哥哥一个人唱。你喜欢什么曲,我就唱哪个。
什么叫晚上跟他好?
卫珩被说的脸热,他矜持了下:那岂不是会累着你?
池小天笑嘻嘻道:跟卫哥哥一起怎么会累,我喜欢着吶。
走了有一会了,他动了下,我长了脚,会自己走,放我下来?
卫珩叫刘台去开车:鞋子会湿,我抱着你吧。
才烤干,湿鞋子走路多难受。你别动,我送你回去。
池小天笑吟吟的望着卫珩:就担心鞋会湿?卫珩,你是不是也想多抱我会?
卫珩抿了下唇,别过头:不许污蔑我。
池小天忽然伸手摸了下卫珩的耳垂:你这里很红。卫珩,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每次说谎或者口不对心的时候这里就会很烫。
才没有,只是对你而已。
卫珩不肯承认:你安生点。
小卫爷是有配车的,洋车,黑色的。车跟个铁盒子似的,四个轮,前面的探照灯老大个,看起来很威风。
坐垫是软的,皮质的,池小天还没坐过,他有点好奇:这是你的车?光有钱还不行,没点身份地位也是买不到的。
卫珩接过刘台递过来的毛巾擦脸:我爹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没想要这个,我想要辆坦克的。坦克你知道吗?就大点的车。
他有点遗憾,我爹倒是同意了,我娘不答应。
卫珩还想着上战场,他说过一次,他娘差点抽死他。卫大帅倒是挺同意的,卫珩不支棱起来,谁继承他的家业?
池小天对坦克不感兴趣,他喜欢这洋车,东摸摸西摸摸,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窗户降了下来。雨丝扫了进来,临着街,他又看到了那几个小孩:卫珩。
卫珩也看到了那几个流浪儿,他不是多在意,天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他爹愿意接受难民已经是力排众议了,再救济他们,他们得砸下去多少钱听响:你认识?他不想管的,但他知道女孩子见不了这些,你要是心疼,我就把他们带回卫府养起来。
池小天可怜巴巴的:那旁的孩子呢。
我哪管的着。
卫珩也不想管,他揉着她的脸:想什么呢,你就是把我的大帅府塞垮了都挤不下去这么些人。看见了算他们走运,看不见你也要伸手管管?
池小天挤着卫珩:我也没爹没娘,要不是师傅收留了我,我指不定已经没了。卫珩,我难受。
卫珩见池小天似乎要哭,俯下身子,连腰都弯了下去:祖宗,您是活祖宗。您别哭,你难受,我更难受哎,你想我怎么着?先说好,我可不能全把他们带到我家,我怕我爹一枪毙了我。
池小天偷看卫珩:你爹会打死你吗?
卫珩无奈:会打个半死。
池小天拧眉,细细思量后轻声细语道:那不还成。
反正又不会打死你。
卫珩:
他扳着池小天的脸,对别人这么好,轮到我怎么就这么狠。你盼着我活久点吧,我死了,你就得去守活寡,到时候可没人疼你了。
他是男的怎么会守寡。
池小天眼睛都不带眨的:我自己疼自己。
没人会比他自己对他更好了。
池小天心思浅,几乎什么都写在脸上,卫珩又被气着了,但好歹池小天没说自己再嫁,他掐着她的腮帮子往两边扯:那您可真行呢。
池小天腼腆一笑,谦虚道:也不是太行。
卫珩懒得跟池小天多计较:停车。
南舫注意这辆车挺久了,他还看见了车里的池小天。
池小天跟他们招手:过来。
南舫拉着弟弟和小伙伴过去,他还没凑近就被人用枪抵着示意站在原地,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恐惧。尤其是看到冷着脸的卫珩后,他手心一直在出汗。
池小天跟南舫交代道:他是我哥哥。往后你们跟着他,能吃饱饭的。
南舫记这句话记了很久。
他小池哥哥哥跟他说跟着卫珩能吃饱饭,那时他的小池哥哥还小,喜欢穿鲜亮的裙子,还总喜欢笑。
卫珩看向南舫:叫什么名?
南舫知道他们的以后不一样了,他颤声报上了名字:南舫。舟子旁的舫。
卫珩挑眉,起了些兴趣:你识字?念过书?
南舫牵着他的弟弟,低下头:我爹是个教书先生。
这年头,教书先生还会个很令人尊敬的职业。
卫珩沉默了下,但也只是一下,他不再看南舫,目视前方,漫不经心道:往后跟我吧。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池小天跟卫珩的身份差的何止是一个鸿沟,他就是仗着卫珩的喜欢胡作非为。池小天是少不更事,卫珩也是年少才通情丝。
在这个最差的时代,他们相遇在了最好的年纪。
池小天把事交代给卫珩,自己就不操心了。离梨园越来越近,他又担心起师傅要罚他了。一处墙头下面,池小天跟卫珩依依惜别,泪红了眼眶:我走了,你别再惦记我了。
卫珩见池小天不舍得,不由温声道:我陪你去?
摊开说了也好,她往后就是他的了。
话音刚落,卫珩都没看见池小天怎么翻的墙,人就已经到墙头上了,整一个避之不及的大动作。
池小天潇洒挥手:再见!
他现在回去他师傅不一定打死他,带着卫珩一起回去,他师傅一定打死他,走了两步,他还不太放心,这几天风头紧,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看不到一丝留恋的卫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