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无涯暗自骂他,滚。
但是脸上还挂着虚弱的微笑:“天宫院前任主人哪里的话,在下好歹能见到师弟的面,而师叔您连云生星君的面都不能见,论辛苦,还是您更辛苦,也该请师尊帮帮您这位做师弟的。不然下次还惹云生星君不快,可就不单单是派去人间了。”
见司空长卿欲言,许无涯连忙咳嗽一声,唤来乐修,同几人辞别:“我们便送到这了,后会有期。”
他又望了几眼路和风,只道:“和风,我不会放弃的。”
和风立在飞剑上,侧过身,海风将他的碎发吹乱,掩在眉目上,他略微高于在船上的许无涯,于是笑了一下,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朝着海市飞去。
叶长岐道:“师弟,照看好云顶城!”
许无涯点头,他拉住被海风吹起来的斗篷,目送几人远去。
他忽然想起一事。
若这次不去归墟,他或许也不能见到燕似虞了。
见不到也好。
许无涯正色:“收了仙阁蓬壶,我们连夜折返云顶城。”
叶长岐等人与他的背道而驰,逐渐靠近海市,空旷的海域上,群鸟若游鱼穿行云海。
他们疾驰过海市,蜃楼向着身后快速退去,两面的云海翻滚出一条狭长的通道,如同无水的堤坝。
海市若即若离,海色空蒙,交错的霞光穿透海市天宫,大约前行了百里,四面云海低垂,海上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好似擎天一柱。
正是卯时,金乌从海线边升起来。
三桑之极,云垂海立。
以大道归元,是谓归墟。
有仙宗,抱山而起,望之如垂云浮空,遗世独立。
长桥行空,鹤引蛟龙。天悬一线,绝寂相拥。
归墟廊桥连接着左右陡峭崖壁,桥上琼楼玉宇,飞檐斗拱,桥下支柱若弦月拥海。远远望去,行空廊桥似双龙口中掠出的孤鹤,命悬一线。
行空廊桥的正下方,悬挂着一座颠倒的六层塔,塔顶流淌出莹蓝色的海水,似泉竖直落入东海,形成一道粗壮的水柱。
只一眼,叶长岐便能确认,这就是燕似虞心心念念的归墟。
以往数次让魔修逃走,众人迫不得已,但今日,燕似虞必死无疑。
只是不知他想要复活的燕行雪如何了?
燕似虞复活她了吗?
海上无风起浪,从归墟中传来一股猛烈的气流,飞剑颠簸,司空长卿开启了避风阵法。
几人落到行空廊桥中,周围都是交错的廊柱,雕刻着繁复的海图,廊桥边围着一层白色的栏杆,中部凿空,下方有游龙、浪潮浮雕。
司空长卿伸出两指,轻抚了一把,指腹轻轻摩挲,感受片刻:“是海贝,就是重云给你的那个万宝螺。”
叶长岐若有所思:“有些古怪。”
路和风扶着栏杆,往下张望:“大师兄,廊桥下的水柱,一点声音都没有。”
按理来说,那么粗壮的水柱,水势湍急,不光出水时声响如雷,入水时也该爆出群马奔腾般的吼声。
可他们立在廊桥上,竟然听不见一点水声。
不光如此,整座廊桥,行空廊桥上居然一位修士都没有。
孙凌风曾说,三百年前,九州各大宗门将黔鱼镇压在东海归墟之下,挑选出各宗实力最强的修士前往归墟,在那里建起一座归墟宗,只为镇守神兽。
这批修士,本该时刻留守在归墟宗内,可为什么他们四位外人进入归墟,归墟宗人居然毫无反应?
不仅是归墟宗修士毫无察觉,就连燕似虞也不在。
“先找人。”叶长岐道,“找燕似虞和参宿,若遇上归墟宗修士,我们再解释。”
四人分开行动,叶长岐御剑而行,环绕廊桥行进,因为路和风说水柱无声,他先去了廊桥下倒悬的宝塔。
叶长岐在廊桥正下方找到了宝塔入口,塔身由五色琉璃制成,寻常高塔体积自下而上逐层缩小,眼前的这座琉璃塔全然相反,是自下而上逐层扩大。
琉璃塔的入口有四座拱门,用海象、海龙、海市、海珠装饰,拱门之间分别放置着日晷、漏刻、漏壶、圭表四种观测仪器,表面呈现玉石般的光泽,构造不尽相同。
这四种仪器都是用来观测时间的工具,但是放置在塔中不见日光,也只能算是塔中摆设。
琉璃塔地面是凿井,头顶的天顶则是寻常的白玉地。
凿井正中有一面九宫八星琉璃图,里外共有三层,八面围聚着飞星,叶长岐一步步走向琉璃图时,脚下凿井便发出碧蓝色的水波纹,他停住步伐,波纹逐层扩大,荡到了琉璃图边缘。
琉璃图正中亮起光芒,一个阴阳太极图浮现,随后顺着太极图黑白相交的地方旋转打开。
水声如洪。
叶长岐走过去,探身往下看,发现这面九宫八星图的正下方,正好是水柱的起点。
九宫八星图的第二层顺时针旋转。
凿井荡起莹蓝色的水波纹,整座琉璃塔仿佛是由水搭建而成,海水沿着梁柱逆流而上。
“若我是你,就不会碰这里的东西。”
叶长岐朝外望去。
拱门前立着一位青年。
头戴着一顶珊瑚冠,两根龙角长约两尺,面颊两侧有白色的龙鳞浮现。
他穿着一身白色锦服,敞开的衣领边缘用浅蓝色与靛金色的丝线绣出流动的云纹,广袖有渐变透明的龙纹。
青年语气温和,似笑非笑。
“你在找人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沧海行(六)
叶长岐虽然心生疑惑, 却还是礼貌地应他:“你是归墟宗的修士吗?”
对方矜持地点头,也不像传闻说的那般孤高凌然:“正是,在下临怀远, 是归墟宗的修士,你是?”
“罗浮山叶长岐, ”叶长岐手按在将倾剑, 从容地介绍自己,“临道友,在下想寻找两个人,一位是……魔修, 另一位是驯兽师大能。近来, 归墟可有这样的怪人出现?”
临怀远认真回忆片刻, 打量他:“他们是你的?”
叶长岐直言不讳:“我与他们有私事。”
临怀远闻言不再多问,只是负着手:“如此, 归墟中倒有一位奇怪的修士, 不是魔修,也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的态度十分和睦, 惹得叶长岐反复审视他,怀疑着他的真实身份,却又不得不装出深信不疑的模样。
“多谢道友,可以带我前去看看吗?”
临怀远略微迟疑:“这需禀报我们宗内宗主, 道修不如先去别处寻找,若宗主同意, 我再来找道友。”
在别人的地盘自然不能太嚣张。
叶长岐自然答应。
临怀远便转身离开。
等叶长岐走出宗门,早已不见他的踪迹。
临怀远的身份成疑, 叶长岐不能全然信他,可若是冷开枢他们都寻不到燕似虞, 也只能跟着临怀远去一探究竟。
果
然不出所料,四人都没有找到燕似虞与参宿,倒是冷开枢在一处宫殿找到了几位归墟宗人,对方与他一见面便火药味十足,几人交手了数百个回合,归墟宗修士实力惊人,与剑尊对敌竟然不落下风,最后却匆匆离开。
海上时辰总是变化十分迅速,几人无功而返,只能先寻了一处崖壁,将仙阁蓬壶幻化出楼阁悬在崖壁上。
他们选址的地方,推开窗能瞧见归墟宗的行空廊桥。叶长岐便立在窗边,思考着今日所见所闻。
“师尊,我总觉得归墟宗与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叶长岐道,“你当时在星宿川同我说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冷开枢便将自己知道的归墟宗同他复述了一遍。
“我们通常认为,归墟宗镇压着黔鱼,该有无数大能严阵以待,可今日一见,归墟宗人寥寥无几,甚至与师尊交手也行色匆匆,”叶长岐道,“更古怪的是,燕似虞不在。”
燕似虞大半生都在想归墟,认为归墟能复活燕行雪,既然来了,那一定就藏在某处复活燕行雪,不能让他们轻而易举找到,打扰了复活仪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