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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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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城中的焰火一直到天明才歇。

大年初一,长街空荡荡,半片人影也不见,唯有满地的香屑映照着昨夜的喧嚣热闹。

门房处的老嬷嬷瞎了一只眼,她一只脚踏入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走路踉踉跄跄,口中念念有词。

正追赶着自己的孙子。

“二狗,你给我回来!那“福”字可是奶奶求了明姑娘写的,仔细弄坏了。”

小顽孙穿着半旧的青缎袄子,满脸堆笑,在整个院子飞快打转,时不时回头朝老嬷嬷做鬼脸。

“奶奶骗我,说好今日给我金锞子。”

他抱着“福”字在地上打滚,好不容易才洗干净的袄子顷刻灰扑扑一片。

“我要金锞子,我要金锞子!”

哀嚎声在庭院蔓延,老嬷嬷又气又急,抓起一旁的扫帚往小孙子后背打去。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崽子,仔细叫你爹知道了,狠狠打你几顿板子。”

小孩子都怕疼,二狗翻身从地上爬起,不管不顾往乌木长廊跑去,任凭老嬷嬷在身后如何叫喊都不搭理。

倏然,迎面撞上一堵人墙。

二狗怔怔抬眸。

章樾腰佩长剑,浓眉星目,薄唇紧紧抿在一处,一张脸凶神恶煞,活像是话本中的阎王鬼差。

他一手提起二狗的后颈,不带半点喘气。

双足忽然腾空而起,二狗吓得哇哇大哭,手中的“福”字也不要了,任凭它轻飘飘落在地上。

忽而有一只手从眼前落下,慢条斯理捡起那张带有雪珠子的“福”字。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骨匀称。手背白得几近透明,浮着淡淡的青筋。

老嬷嬷随后而至,瞧清自家孙子冲撞的是沈烬,吓得双腿一软,当即伏跪在地,叠声向沈烬磕头。

“二殿下恕罪二殿下恕罪!是老奴的错,老奴没看好自家孙子,教他冲撞了二殿下。”

老嬷嬷颤巍巍,一双老泪纵横,“求二殿下念在他年幼无知,莫同他计较。”

话落,又按着二狗的脑袋,拼命给沈烬磕头。

小孩在见到沈烬那一刻就愣在原地,连哭也不会,任由老嬷嬷按着自己的后脑勺。

沈烬一双黑眸平静幽深,没去看老嬷嬷脸上的焦急紧张,也不去看小孩吓破胆的目光。

只是捏着手中的“福”字道:“这是明窈写的?”

明窈的受宠众人有目共睹,老嬷嬷像是抓到了浮木,连连点头。

“是是,明姑娘心善,又写得一手好字。”言毕,又猛拍了自家孙子肩膀。

“是这小子有眼无珠,偷偷将老奴贴好的‘福’字撕下。”

沈烬慢悠悠:“为了金锞子?”

老嬷嬷满脸堆笑:“小孩贪嘴,想要这压岁锞子买糖吃。”

沈烬:“压岁锞子人人都有?”

老嬷嬷叠声

笑道:“是,讨个吉利。”

沈烬朝章樾看一眼,章樾从怀里掏出几锭金子,丢到小孩面前。

祖孙俩千恩万谢,福身退下。

章樾:“殿下,车马已经备好……”

“不急。”

沈烬转眸凝视身后的迤逦长廊,再往前穿过垂花门穿过羊肠小道,便是明窈歇息的暖阁。

……

明窈是被街上的鞭炮声吵醒的。

她倚在榻上的青缎软席上,三千青丝拢在身后,冰肌莹彻,眉若黛画。

忽的,有人在轩窗上敲了一敲,四喜一双眼睛弯弯,隔着轩窗和明窈遥遥相望。

婢女端着沐盆进屋伺候明窈盥漱,又有人捧着早膳上前,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四喜从屋外踏入,挨着明窈坐下。

案上的青玉饺子是她一大早起来做的,四喜笑嘻嘻邀功,朝明窈伸出双手。

“我知道姐姐爱吃鲅鱼馅的,特地让厨房给我留了鲜活肥嫩的鲅鱼。”

她撇撇嘴,同不在汴京的玉珠争风吃醋,“玉珠都有十锭压岁锞子,我总不能比她差罢?”

明窈笑出声,随手解下腰间的荷包往四喜掌心丢去:“同一个小孩子吃醋,这事也就你做得出来。”

鼓鼓囊囊的一个荷包,倒出来的金锞子各有千秋。有岁岁平安的,也有吉祥如意的,还有年年有余的。

十多锭的金锞子,都教四喜收入囊中。

她一一将金锞子装入荷包,一双眼睛黝黑明亮,捧着荷包凑到明窈跟前。

“这是姐姐给的,我一个子也不会给旁人。”

明窈盯着那荷包片刻,眼中闪烁两三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笑道。

“年前我收到玉珠的信,她说过完年会往西北去,也不知道那孩子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

四喜笑眼弯弯。

“她是个机灵的,学东西也快,我瞧她如今的字,倒是比之前长进许多。倒是姐姐有心,离开前竟还记得托百草堂的掌柜给玉珠压岁锞子,我就没想到这上头来,不然她还能多得两锭金子。”

明窈笑着朝玉珠伸手:“这还不简单,你交给我,我再托人给玉珠送去不就成了,想来她也不会介意。”

四喜嘿嘿一笑,抱着荷包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暖阁安静下来,明窈从榻上下来,忽然瞧见玉枕与往日不太一样。

她狐疑上前,挪过玉枕两三寸,目光突然顿住。

先前起得急,她竟没发现,自己的枕头下多出一个香云纱缠枝纹荷包。

那是沈烬往日常戴在身上的,荷包还有残留的月至香,淡淡的萦绕在鼻尖。

倒在掌心,竟是两锭金子,同先前明窈剪的双鱼戏龙珠一样。

日影荡漾,无声从轩窗溜入,落在屋中铺着的狼皮褥子上。

明窈眉眼间涌起片刻怔愣。

荷包之内,还有先前她替门房老嬷嬷写的“福

”字。

那“福”字上面的折痕曾被人抚平过(),?奵???葶N厐?憐?

?衺酵??\ue389?ldquo???????rdquo

ldquoし?慣葶?rdquo

\ue684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道身影从屏风后传来。

沈烬一身朱红鹤氅,立在墨绿毡帘前,他肩上落有雪珠子,剑眉凛冽,如蒙着化不开的浓雾。

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在望见明窈的那一刻,有一瞬间的放松。

然也只是一瞬。

稍纵即逝。

明窈捏着福字往前走:“我记得那老嬷嬷的眼神不太好,想来是不小心落下的。”

福字在书案上铺展,规规矩矩的楷书。

明窈仰首,望着沈烬笑道:“……公子觉得如何?”

许是大年初一,明窈今日一身百蝶穿花宝相花纹锦裙,满头珠翠,鬓间一支镶嵌镂空玉片的钿头钗,玉珠清透,熠熠生辉。

白皙的一抹手腕掩在衣袂之下,如皓雪白玉,纤尘不染。

沈烬眸色一沉,淡漠从明窈手腕上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书案上展开的“福”字上。

他声音平静:“中规中矩。”

稍顿,沈烬又道,“你少时念过书?”

明窈唇角笑意渐敛,她自然是念过书的,还曾扮作书童随孟少昶一齐去学堂听夫子授课。

指甲细长,在掌心留下长长的一道红痕。

明窈垂首敛眸。

沈烬垂下眼皮:“……嗯?”

明窈唇角挽起几分苦涩:“让公子见笑了,我只是、只是突然想到母亲了。”

院中林梢风动,飒飒风声掠过窗子,发出细碎声响。

明窈立在日光中,转首去看院外摇曳不止的树影,像是不想让沈烬看见自己眼中的晶莹泪珠,她声音透着哽咽。

“少时母亲曾让我念过几年书,后来母亲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家里的光景也大不如前,自然没多余的银子再供我念书。”

说起这事明窈也觉得奇怪,她小时候家里不差钱,可母亲双手却长着厚厚的茧子。

当时她还小,被母亲抱出门,街坊邻里还有人将母亲当成明窈家里的下人,说明窈同母亲长得半点也不像。

母亲气急,却也不曾同人争辩,只带着明窈迁回几回家。

有时望着明窈,母亲眼神总流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和痛苦。

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

往事如烟如雾,明窈三言两语谈起过往,可那眉眼却始终不得半点的舒展。

她像是沉溺在过往中,琥珀色的一双眼眸笼罩着重重的雾霾。

手中握着的毛笔悄无声息垂落在纸上,深黑的墨迹泅开,染透了半角的宣纸。

沈烬踱步行到明窈身后,从书案上捡起掉落的毛笔,一手圈住明窈的身子,握着她的手在纸上落下寥寥数笔。

沈烬笔锋遒劲有力,宛若行云流水,和明窈的循规蹈矩大有不同。

() “待来年得空(),恏彎?\ue54e彬??恏???rdquo

?衺???瞍??

祙?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差点转首往沈烬下颌重重撞去。

耳边缀着的金叶子乱晃,在日光中洒落下片片黑影。

“公子、公子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

明窈心中乱如擂鼓,猜不出沈烬心中所想,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只是随口一说?

如若她能顺利离开汴京,明年这时,早同沈烬不在一个屋檐下了,更不可能一同前往江州看望母亲。

乱晃的脑袋忽然被沈烬按住,他眉间轻拢,宽厚的手指仍覆在明窈手背上,只腾出一只手按住明窈,不让她乱动。

“字歪了。”

明窈的心思并不在手中的毛笔上,练得也不大认真,心不在焉。

她偷偷抬起眼皮,转首侧目,想从沈烬脸上看出端倪。

暖阁四角供着掐丝珐琅脚炉,暖香扑鼻。

沈烬眼眸低垂,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难得有平和安稳流淌。

广袖轻拂,在漆木案几上留下灰暗的一片影子。

握着明窈的手指修长白净,轻薄皮肤之上透着青紫色的脉络。

明窈自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可惜她频频数次偷看沈烬,都被对方抓住。

沈烬眼皮轻动,慢条斯理转眸,目光不疾不徐和明窈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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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

明窈眼中仓皇失措,她忙不迭别过眼,努力将目光牢牢锁在手边的宣纸上。

下一刻,下颌猝不及防被人抬起。

沈烬面不改色:“……不是在看我?”

光影淡薄如纸。

沈烬看见空中胡乱飞舞的尘埃,看见明窈那一双清透空明的眼睛。

明窈肌肤白皙,沈烬手指稍稍用力,明窈双颊顷刻多出两个指痕。

殷红的印子,透着圆月形,只底下稍微缺了一个口子。

那双眼睛茫然不知所措,浅色眼眸晕染,隐约可见沈烬落在明窈眼中的身影。

沈烬眼眸暗下。

指腹再次用力。

风从窗口灌入,暖阁中垂着的珠玉帘子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彩漆缠枝莲纹紫毫笔握在沈烬手中,他轻拍拍明窈,哑然失笑。

“这紫毫笔可是父皇赏给我的,御赐之物。”

沈烬嗓音漫不经心,他故意放慢了语速。

明窈眼中水雾升腾,泫然欲泣。

沈烬一齐二整,衣冠楚楚。一身圆领常袍松垮,并无半点褶皱。

他像是生在于世俗之外的高仙道人,不沾染半点世俗红尘的喧嚣。

风吹过沈烬的长袍,连带着案上的烛火也跟着晃动一二。

沈烬垂首凝望明窈,唇角一点一点往上勾起。

他缓声道。

“弄坏了,可是要砍头的。”

……

……

() 明窈一连两日不曾踏出房门。

年初三(),?????虎N?葶??⒉()『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鹅毛雪珠犹如柳絮翻飞,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橼香楼不如往日花团锦簇,戏台上的戏班打着十番,可台下宾客却是寥寥无几。

漆木案几上的赏钱也只有寥寥数枚,早不复先前的喧嚣热闹。

“听说了吗,虞老爷子早早入宫,在宫门口跪了两个多时辰,陛下都避而不见,后来还是被太监抬走的。”

“年前是贵妃娘家,如今又是虞家,也不知接下来会轮到谁。好好的正月,如今都人心惶惶的,我可听说了,现在这汴京家家风声鹤唳,无人敢请戏班子去家中热闹,就怕……杀鸡儆猴。”

“要我说,这些人早该处置了,好好的朝堂,如今都乌烟瘴气的,只是可怜那虞老爷子,都半身如土的人,还在为子孙忧心。”

“他家和二殿下的亲事,怕是黄了罢?真是流年不利,也不知道虞家是得罪了谁。那言官送上的诉状,可是列举了虞家整整十八条罪状。”

长街上窃窃私语不断,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明窈坐在马车中,一手挽起墨绿车帘,透过缝隙往外瞧。

“橼香楼”的匾额高悬在酒楼上,一人步履匆匆,头上戴着帷帽,瞧见街对面的马车,婉娘展颜一笑,朝明窈行来。

“这是你先前送来的曲谱,我听着倒是很好。”

婉娘踏上脚凳,同明窈坐在一处。

马车静静停在路边,北风卷着雪珠子,在空中翻滚。

漆木锦匣翻开,正是明窈先前送来的《醉花阴》曲谱。

还有,徐季青家中的钥匙。

徐季青这些年拜在虞文忠门下,暗中搜集了许多虞家私相收受贿赂的罪证。

当初科场舞弊背后牵扯颇深,他和孟少昶在朝中无权无势。孟少昶深怕他二人都深陷囹圄,故而说服徐季青表面答应虞文忠的条件。

孟少昶想得简单,即便没有徐季青,也会有赵季青、陈季青去揭发舞弊一事。

既然如此,倒不如先将徐季青摘出来,来日也好为自己翻案。

只可惜他们都没想到,这一场舞弊案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闹剧,不过是皇帝为了除去异党自导自演罢了。

雪花簌簌飘落在长街,入目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先前被劫,徐季青曾同明窈说过,自己这些年搜寻的虞家罪证都埋在家中桃树下。

明窈只身不便前往,只能托婉娘前去。那些罪证,亦是匿名送去言官家中。那言官素来和虞文忠不和,巴不得对方下台落马,当即就将罪证呈给皇帝。

马车外杳无人声,明窈抱紧手中的锦匣,笑着朝婉娘道。

“多谢。”

若非婉娘从旁相助,她兴许还得颇费一番功夫。

婉娘笑笑:“明姑娘客气了。”

钥匙紧紧握在掌心,明窈心中不解,道:“只是我不知,当日你为何会

() 帮我?”

怕隔墙有耳,明窈伸出手掌,在自己手心写下这话。

婉娘望着明窈,岁月的沧桑到底还是在她眼角留下痕迹。即便有厚重的脂粉遮掩,仍是挡不住眼角的皱纹。

她低声一笑:“你知道吗?那日你在屏风后弹琵琶,细碎的日光洒落,我推开门,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师姐。”

明窈诧异抬起头:“可是那位名动汴京的柳娘子?”

婉娘点点头:“师姐当初被迫委身侯府,我那时什么都不懂,只会抱着师姐哭,还得她反过来安慰我。”

婉娘声音很轻很轻,像是陷入汴京城中一场遥不可及的故梦。

“所以那日见到你抱着《醉花阴》上门,我想,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你。”

二十年前她眼睁睁看着才华横溢的师姐被迫做妾,无能为力,总不能二十年过去,她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小姑娘。

她帮明窈,亦是在帮二十年前那个小小的自己。

车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明窈低声:“我听说薛少将军带着柳娘子去了西北治病。”

婉娘颔首:“也是苍天有眼,师姐年前同薛家断了干系,也不知道是谁如此神通广大,竟能让薛家那个老不死松口。”

婉娘为人豁达,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笑着道。

“不提这些伤心事了,等过些时日,我想亲自去师父坟前,买一坛他爱的女儿红,告诉他这桩大喜事。”

明窈好奇:“不需要通关文牒吗?”

婉娘:“先前需要,不过近来乱得很,也不大查了,多多给些银两就好了。”

明窈若有所思。

说话间,忽有一辆马车在长街上横冲直撞。

婉娘挽起车帘往外瞧:“是虞家府上的马车,瞧这方向,想必是从宫中请了太医。”

话落,婉娘又觉得奇怪,“不是说陛下对虞家深恶痛绝吗,他们怎么还请得动太医?”

一语落下,婉娘和明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个人——沈烬。

……

往日门庭若市的虞府,此刻却门可罗雀,府前两盏半旧的灯笼摇摇欲坠。

风雪不住拍打着匾额,太医提着药箱匆匆穿过乌木长廊。

虞老爷子奄奄一息躺在榻上,他早不复当年年轻时那样意气风发,浑浊的双目布满猩红的血丝。

一双干枯的手骨瘦如柴,病去如山倒。

紫檀屏风后传来低低的哭声,却是虞家的女眷。

虞文忠也守在虞老爷子身前,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他如今嗓子还没治好,一直倚重的父亲又昏倒在榻。

虞文忠止不住落泪,不是为虞老爷子伤心,而是在害怕皇帝会将自己关入大牢。

他手脚比划,求父亲再入宫替自己求情。

虞文忠跌跪在地,手中握着毛笔,在纸上大肆挥墨。

“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求你了爹,那诏狱

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求你了!”

虞文忠字字句句,都在说自己,半点也没有对虞老爷子身子的担心。

虞老爷子捂着心口,忽觉喉咙一阵腥甜,直直呕出一口血。

沈烬冷眼站在一旁,看着虞家乱成一团,群龙无首。

太医匆忙而至,为虞老爷子施针。

一阵兵荒马乱后,虞老爷子终于缓缓睁开眼睛,他扶着榻而起,半边身子倚靠在青缎靠背上,他有气无力。

“你们、你们都下去。”

虞老爷子气喘吁吁,说话大喘气,好不容易才将一句话说完整。

“……小五、小五留下。”

屏风后传来衣裙窸窣的声音,唯独留下一抹纤细的身影。

虞文忠面色难看,惨白着一张脸,拿手指对着自己:父亲,我、我……

虞老爷子不耐烦甩开虞文忠的手,怒不可遏:“你给我滚、给我滚!”

虞文忠被父亲吼得愣在原地,而后又改朝沈烬磕头,求沈烬救救自己这个舅舅。

虞老爷子看不过去,叠声喊人将虞文忠拖下去,榻前的花瓶尽数被虞老爷子挥落在地上。

“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子!”

重重一声咳嗽后,虞老爷子又浑身无力,虞五姑娘疾步从屏风后走出,虚虚朝沈烬行了一礼,提裙款步朝虞老爷子走去。

一双眼睛蒙着细密水雾,虞五姑娘轻声啜泣:“祖父,您千万保重身子。”

虞老爷子连连咳嗽不止:“天要亡我,要亡虞家啊。”

他朝沈烬招招手,再无往日的干练精明,有的只是疲惫和痛苦。

“殿下,老臣不敢求你救虞家于水火。”

他拍拍虞五姑娘的手背,轻声道,“小五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像极了你母亲,温柔善良,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虞文忠、虞文忠我是不敢指望了。”

虞老爷子眉眼难掩心酸,显然是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他叹气道,“就算是外祖父求你,给小五一条活路。”

虞五姑娘泣不成声,掩面而泣,抱着虞老爷子嚎啕大哭。

“祖父,我不走我不走,我就留在家里,侍奉祖父一辈子。”

虞老爷子拍拍虞五姑娘的肩膀,哽咽道:“傻孩子,祖父护不了你了。”

沈烬站在榻前,屋内烛火将近,光影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他淡声:“外祖父想要我做什么?”

虞老爷子挥手,示意虞五姑娘退下,再次抬首时,那双浑浊不堪的双目露出一道精光。

“虞家这些年也并非一事无成,如若殿下需要,虞家必当为殿下冲锋陷阵。殿下本就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难不成就甘心一辈子屈于人下吗?”

沈烬摩挲着手上的青玉扳指,双眸定定望着榻上的老人,一双黑眸晦暗不明。

良久,他低低一笑:“虞五姑娘是我母后的至亲,我的表妹,她有难,我定不会坐视不管。”

虞老爷子瞳孔骤紧:“……那她同殿下的亲事?”

“照旧。”

光影婆娑,唯有沈烬淡淡的两字落下。

满堂静默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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