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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亦不知哽咽了多久,直至裴归渡在二人棺椁前跪拜磕下三个响头之后,禅房的门才终于被打开。
兰若将乔婉扶出门,裴归渡牵起乔行砚的手便要往外走,结果行至门边时,他却忽然停住了。
乔行砚有些茫然,他回头看向对方:“怎麽了?”
裴归渡抿唇一笑,安抚道:“可不可以稍微等等,我想同岳父岳母再说几句话。”
乔行砚一怔,有些疑惑,但他没有发问,只是点了点头,便见那人又重新走了回去,分别在两个棺椁前又说了些什麽,才终于笑着走了出来,重新牵起他的手。
乔怀衷和林秋娘最终被安葬在了穹奚山的寺庙后山,一来是二人的尸身不宜继续待在棺椁中,于外界而言又是已然被扔到乱葬岗的野尸,二来则是寺庙受神佛护佑,又得了住持七日的诵经,暂时安葬在此处最为合适。
禅房院内,海棠花树下,乔行砚仰头看着树上星星点点的花瓣,粉白几乎占据他所有视线。他擡手将掌心朝上,风稍一吹,花瓣便随风飘落,坠至他的掌心。他忽而想到,海棠花中的离愁别绪,实在是讽刺。
裴归渡轻声走到乔行砚身后,道:“你若喜欢海棠花,等回礼州之后我们可以在院中种上一棵。”
“不喜欢。”乔行砚收起手,那粉白花瓣便被他捏在掌心,他回身看向对方,道,“离愁别绪,生死相隔,我不喜欢海棠花,不吉利。”
裴归渡面色一顿,片刻后牵起对方的手,道:“不喜欢便不种,到底院中还有梅花,那个吉利。”
乔行砚闻言低头浅笑,哑声道:“小裴将军不是不信这些东西的麽?怎还讲究吉不吉利?”
“你若喜欢便是吉利,你若不喜欢便是不吉利。”裴归渡悠然道,面上竟还显出几分得意来。
乔行砚被逗笑了,双眼弯成月牙状,即便眼角还在微微泛红。
“既如此,小裴将军可信神佛?”
“不信。”裴归渡想都没想便答道。
“嗯?”乔行砚歪头看着对方,道,“此处可是寺庙,你却不信神佛?”
裴归渡无声一笑,他将人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道:“身在沙场,杀伐气重,我手中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我若信神佛,神佛又怎可能渡我?况且我也不需要他们,小裴将军可自渡。”
乔行砚嗤笑一声,他擡头看一眼海棠花树上挂着的无数红绸木牌,道:“母亲信神佛,她说,她早年间曾与父亲一同在佛堂前跪了整整一月。白日只她一人,因为父亲白日需处理朝中政务,可等到夜间,便换成了父亲。母亲想与他一起守着,但父亲不愿,他担心母亲也病倒。”
“他们为何要在佛堂跪一月?”
“因为我身患心疾,生下来身子便不好。”乔行砚回忆道,“那段时间久睡不醒,一醒便是止不住地咳血,就连大夫都说我熬不过去了,要父亲準备后事。”
裴归渡一怔,心中泛苦楚,一把将对方搂进了自己怀中,视若珍宝般紧紧圈住。
乔行砚苦笑一声,道:“一月之后,我果真有了好转,之后每次用药都可见明显的效果。随着我的身子越来越好,母亲对神佛的信仰也愈发浓厚。她觉得是佛祖保佑救了我,所以之后每月都会花几日念经礼佛,以报佛祖恩德。”
裴归渡下颚抵在对方头顶,温声道:“那我也得好好感谢佛祖,感谢他们,将你送了回来,没有将你昭去天庭。”
乔行砚轻笑一声,道:“你又看什麽话本了,怎连天庭都出来了?你不是不信神佛的麽?”
裴归渡将对方从怀中移开一些,在其额前落下一吻,道:“信与不信,取自所求为何,若是求神渡我,那我不如信自己手中的刀剑,驰骋斩杀开辟一条道路出来。可若是求神佛护佑你,那不论是一月还是一年,哪怕日日供奉我都能做到诚心以待——话还是说得有些满了,兴许听起来荒诞,可神佛护佑只在一念之间,行至桥头舟自渡,你若信,我们便可共渡。”
乔行砚仰头看着对方,心中泛酸涩,却是一时之间说不出什麽话来回应,他稍微踮起脚尖,搂着对方的脖颈凑上前在对方嘴角落下一吻,只蜻蜓点水般落在嘴角,又重新站稳脚跟退开。
乔行砚看着对方,视线在对方脸上打转,最终只是笑了笑,道:“惯会说些哄人的酸话,裴小将军好不正经。”
“我虽不正经,却也认得清方向位置。”裴归渡戏谑道,“反倒是小公子,为何连亲个人都能找错方向,只在左侧嘴角落下一吻算什麽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