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行砚松开了攥着对方衣袖的手,沙哑开口,道:“你要走了是麽?”
裴归渡安抚对方的手一顿,迟疑许久,才沉声开口,道:“嗯,至多两日,便要走了。”
乔行砚埋于对方怀中的脸蹙起了眉头,他又问:“是去平州?”
裴归渡又道:“嗯,平州。”
“南蕃又引发暴乱了?”乔行砚此时的确认话语已然变得没什麽感情了。
“嗯。”裴归渡同样平淡答道,“父亲带兵镇压,反被混入其中的细作刺伤。”
“伤势如何?”乔行砚道。
“不清楚。”裴归渡答,“信中未曾提及。”
“何时收到的信?”
“今日。”裴归渡知晓对方的意思,又解释道,“我方收到信,便同皇帝禀明。一出大帐,就来寻你了。”
乔行砚知晓对方是在安抚自己,可他此刻并不需要对方毫无作用的安抚话语,都是空话罢了,哪里能作数?
“不能春猎结束后再走麽?”乔行砚问道。
裴归渡沉默片刻,道:“不能。平州局势不明,南蕃比预想中要早发动暴乱,恐怕是与靖央有所勾结。父亲那边撑不了多久,平州城的百姓也撑不了多久。”
乔行砚许久都没有说话,他想不到什麽理由能留住对方,可他仍是不甘心,他有些想无理取闹了,道:“可我的病还没好。”
裴归渡觉着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迟疑片刻,他才沙哑开口:“临舟,待平州城的事情结束了,我便回来寻你。若你那时还念着,我便带你回礼州。”
“待事情结束……”乔行砚宛若喃喃自语,声音极轻,道,“半年,一年,两年,亦或是更久?”
裴归渡不忍心说,只是抱着对方,企图沉溺其中。
乔行砚再次陷入沉默,片刻后,他将手从对方掌中抽出,整个人从对方怀里起身。眼角还在微微泛红,但说出来的话却毫无感情,他道:“裴敬淮,你走吧。”
裴归渡闻言蹙起了眉头,像是没听清一般,难以置信道:“什麽?”
“你走吧。”乔行砚重複一遍,这次声音却显得有些轻颤,“我在京都等你回来。”
“临舟……”
裴归渡擡手想去触碰对方,却不料对方只是偏开身子往后避开,眼前有些模糊不清,乔行砚道:“鼓声响了,父亲与兄长就该回来了。”
这是第二次下逐客令的意思。
“愿你平安凯旋。”乔行砚看着对方说道,眼底满是柔情,却又显得悲悯。
营帐外的脚步声不停,似有一队士兵从帐前经过,随后又响起了阵阵马蹄声,渐行渐远,继而又近,再度远去。
“好。”裴归渡看着对方说不出其他旁的话来,只一字,最终还是起了身,正要离去之际又回头看一眼对方,后者这次却是半点回应都没有给,这下他真的一点留下的理由都没有了。
裴归渡出帐后,文修探查了一番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刻意观望后,他才掀开帐帘走了进来,不曾想一进帐便瞧见正在病着的小公子只着单衣坐在榻上,身后披着的狐裘也垂落至被褥上。
文修上前替对方披好狐裘,又将被褥掩至对方腰间,道:“公子,三殿下送来了三本账簿。”
乔行砚忽而回神,擡头看对方,便瞧见对方从怀中取出三本账簿,样式与淮安城所见一般无二,他接过账簿,强撑着精力翻阅起来。
“这是江城近两年的田赋收缴明细。”乔行砚翻阅第一本账簿审阅一番后确定道,“看这纸的材质,想必是新抄录出的。”
乔行砚又翻阅起第二本来,大致看过一遍后,根据其间的人名地名判断出,此本乃琼华的厘金收缴明细,再翻阅第三本,便发觉有些似曾相识,再仔细一看,才发觉并非同一本,虽是记录关税相关,却并非出自琼华,而是出自江城。
乔行砚将三本账簿盖上,重新交于文修,道:“我与父亲兄长共处一帐,此物还是放在你那儿较为安全,切记,不可叫旁人知晓,尤其是父亲。”
文修接过账簿,将其重新藏进怀中,正色道:“是,属下定不会叫主公知晓此事。”
若真叫乔怀衷知晓他与乔瑄兄弟二人皆参与了户部一案中,想必又要大发雷霆,想方设法去阻止二人干涉,届时怕是连外界也瞒不住。
乔行砚手背抵在嘴边咳嗽几声,又沙哑道:“找个机会提前回京,将账簿递给景书看看,他阁中有许多往来通行记录,先大致核实一番此账簿是否为真,若真,再将账簿取回,若假……”
“假的当如何?”文修问道。
“若是假的,便同三殿下好好算算,缘何要白费力气糊弄。”乔行砚神色凛冽,却耐不住喉间干涩,又止不住咳了几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