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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绥绥吓坏了,捏起帕子为她拭泪。她的眼泪好多好多,汹涌又肆虐,小小一块儿方帕又怎吸得完?
朱樱不知身后情形,大声感叹:“我今个儿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风光无限,看看,满京城的女人无论贵贱都在羡慕若眉。”
班雀捂住嘴巴,仍有细碎的啜泣声溢出来。
人声太吵杂,朱樱没听清,回问:“你们在嘀咕什么?”
“小雀说她也想成亲了。”赵绥绥挡在班雀身前。
“谁看了不想成亲啊,可惜我们嫁不成皇子。”朱樱把头转回去,“顶多嫁给某位大臣的公子,排场哪及得上这个。唉,届时有眼下一半的风光我就知足了。”
厌翟车走得再缓也有过去的时候,直到连青盖上的孔雀翎也看不清了,朱樱这才重新坐回座椅。此时班雀已经调整好情绪,没事人一样坐她对面。新扑过脂粉的眼睛略显红肿,不细看谁也看不出来。
“可惜咱们不能进宫观礼,要不然该多有意思。”朱樱拄着腮感叹,“接下来……咱们干嘛去?”
“我去趟清源寺。”
“去清源寺干嘛?”
“给太子和太子妃祈福。”班雀恶狠狠地说。
朱樱惊讶不已,事后跟赵绥绥感叹,“小雀这个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叫人说什么好呢。唉。”
赵绥绥尴尬笑着。
朱樱决意跟班雀一道去清源寺,给钱若眉季鸿祈福。赵绥绥自然随着她们。
在她们走后,空寂的窗前,仍旧可见仪仗缓慢行进,往南望不到尽头,往北也望不到尽头。
44.遛狗
继钱若眉之后,朱樱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成天到晚缠着她的商小侯爷。
赵绥绥班雀得知消息前往朱府道贺,不承想见到一个唉声叹气,愁眉不展的朱樱。
“天大的喜事降到头上,何故长吁短叹?”
朱樱回望她二人,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什么天大的喜事,分明是天大的晦气事。那个商子煜竟然真跑到我家里提亲,更可气的是我爹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一点儿也不替我考虑。”
“就是替你考虑才答应下来呀,你也不想想商侯爷是个什么身份地位,若非商子煜那小子青睐你,挤破头也轮不到你给她做娘子。”
“是呀。”赵绥绥补充,“商小侯爷那样喜欢你,你平时与他也处得来,何以不愿意嫁他?”
朱樱挠挠头,凑近她们说:“我和你们讲,你们不许说出去。”
“什么?”
班赵二人做洗耳恭听状。
朱樱声音小小,颇难为情道:“他个子有些矮……”
二女闻言茫然相顾,无言以对。
“你们倒是说话呀,哑巴了不成?”朱樱心急火燎。
“总不能因为这点缺处就抹杀了他对你的好呀……”赵绥绥说。
“不是我说你。”班雀摆开教训人的架势,“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商子煜这样的已属人中龙凤了,你还挑三拣四的。人家那出身家世相貌人品,又肯屈就你,你嫌人家矮?竹竿倒是高,你嫁去啊!”
朱樱声若蚊蚋,“我就知道说出来你们得挤兑我。”
班雀白她,“算你有自知之明。”
赵绥绥轻声询问,“就为着身高,还有其他原因吗?”
“其他……其他就是我跟他太熟了,以前压根就没拿他当……男人。如同我和你们。试想想,假如是你们当中的一个突然到我家中提亲……我一时之间怎么接受得了……”
班赵二人又一度无语。
“什么叫突然?商子煜喜欢你这件事差不多已经昭告天下了。”班雀不吐不快。
朱樱捧着腮帮,状甚纠结。
见她无心庆祝,班赵二人也没多留,临走之前殷殷嘱咐,叫她多想想商子煜的好处。
朱樱胸中烦闷,喝了几杯樱桃酒,喝得脑袋瓜儿晕乎乎。回想商子煜的好……其实她不用回想,环视一遍闺房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素与别个小姐不同,模样生得甜美可人,喜欢的却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方说蟾蜍、鼯鼠、蜘蛛、小乌龟……而他呢,从来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批评她,说什么这些都不是闺阁小姐喜欢的东西,身为闺阁小姐应该喜欢一些正常人喜欢的玩意儿,他只会默默满足她。
得知她又喜欢上了什么东西,不出三五日,他指定给她送来。
就拿蜘蛛来说吧,他明明那么怕蜘蛛,怕到浑身发抖,却还是费尽心血,深入深山给她抓回来一只。这样的用心用情,夹杂在他无数的好里,全被她忽略了。
朱樱忽然开窍,天底下再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如商子煜那般对她了。经过这一番觉悟,她突然看商子煜哪哪都顺眼了,坚称他是她夫君的不二人选。对待人家也不再是颐指气使,而是小女儿家的温柔娇羞。
搞得商子煜很懵,误以为朱樱又想出了拒婚的新花样,为此战战兢兢好几日。
赵绥绥一晃儿有半个月不曾见着沈溟沐,甚是想念。正逢这日有空,穿上簇新的石榴纹花纱裙,坐到梳妆台前,淡扫蛾眉,由丫鬟绾出一个顶漂亮的翻荷髻,执上纨扇,就要出门。
小狐在ʟᴇxɪ后面与锦豹儿嬉笑,“小姐这哪里是去探望舅舅,分明是去会情郎。”
“打你嘴!”
赵绥绥轻挥纨扇,作势要打,小狐躲到锦豹儿身后,仍旧笑嘻嘻,“小姐心虚了,若不心虚作甚打我?”
赵绥绥原本心事就重,小狐的话叫她不得不思量,重新站到铜镜前打量自己,她这身装扮,不见得有多隆重,却足见出用心,一种企图令心上人眼前一亮的用心。
意识到这点的赵绥绥欢欣霎时消了一半儿,气馁馁地坐回椅上,要小狐给她挑一件旧衣,发髻也换掉。
小狐咕哝:“小姐也太没主见了,我开句玩笑你就当真。”
赵绥绥最怕别人说她没主见,当即道:“你、你才没主见,我就是说说,谁真要换了,换来换去多麻烦。”
照旧穿着这一身去见沈溟沐。
沈溟沐果真眼前一亮,半作玩笑半作揶揄地问她:“打扮这么漂亮来见舅舅作甚?”
赵绥绥被他问慌了神,两只眼珠黑蝌蚪似的在眶子里乱蹿,“哪、哪有,我平时不就作这副打扮,今次……今次只是换了个比较新颖的发髻,哪就漂亮了……”
沈溟沐将她的紧张羞涩尽收眼底,忽地附到她耳边,轻声笑语,“我的绥绥就是很漂亮。”
一刹那,赵绥绥的脸庞像冬日里的火炉一般烧了起来。她又羞又窘,纨扇急往脸上遮,好在沈溟沐说完就出去了,没有留下来观摩。
赵绥绥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走远,小碎步追出去,“小舅舅出门吗?”
“带苍猊出门逛逛。你来牵它。”
“我?我牵得住吗?”
“不怕,有我在。”
苍猊许久没出门了,一俟到了街上,兴奋地东跑西颠,赵绥绥哪里是牵它,分明被它牵。好在人是开心的,脸上漾着欢快的笑。
“受不了我叫它停下来。”
“不要,叫它再跑一跑。”赵绥绥说着话。人又被苍猊牵着钻进一条小巷。
苍猊有自己的分寸,跑起来不紧不慢,好叫赵绥绥跟上,也不会突然发力,给赵绥绥措手不及。
赵绥绥跟着它玩得很开心。
苍猊忽然哼唧起来。
赵绥绥不解地回望沈溟沐,“它哼唧什么?”
“大概需要便溺,带它去土质松软的地方。”
赵绥绥把苍猊牵到一丛菖蒲旁,盯着它便溺,倏尔又不好意地转开头,看天上飘过的葫芦形状云。
待它便溺完,沈溟沐用杂草掩埋了,两个人牵着狗又往前面逛。
苍猊折腾累了,吐着大舌头,随他们悠悠漫步。两人一狗,惬意无比。
赵绥绥橘红底子柿蒂纹的披帛突然从臂弯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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