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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山时带一盆山茶花,明日上山时带水壶和养料。
只是云亭山顶实在不易山茶花生长,娇嫩的花儿,绽放几天就凋谢了。
小少爷不是不心疼花,折腾了几盆后,终于放弃在云亭山顶养花花草草的想法,仍旧日複一日地与云亭松大眼瞪小眼的一起迎朝阳,赏日落。
又到了小少爷的生辰,行了弱冠之礼,便不再是小少爷。
蒋屿不觉得有什麽不同,要说有什麽不同,便是他要下山了。
蒋屿人生的前二十年,离开云亭山庄最远的距离,便是攀上云亭山顶的时候。
家中的仆役常常下山采办,蒋屿常听他们议论山下的市井烟火气,偶尔生出一丝好奇,最后还是擡着步子上云亭山顶了。
蒋庄主和庄主夫人生怕儿子一辈子和云亭松相依为命,严令蒋屿下山逛逛,蒋屿只得不情不愿地和采买的仆役一起下山了。
蒋屿的生辰正值元宵,山下村庄的集市热闹非凡。
“少爷,看看这灯笼。”摆摊的商贩热情地兜售着。
蒋屿心里还想着他的云亭松,对着集市兴趣缺缺,偏过头去却看到一棵挂满红绳的槐树。
老槐树上了年纪,枝干异常粗壮,上方开枝散叶,伴着随风飘扬的红绳,甚是好看。
好看是好看,却仍旧没有我的云亭松好看,蒋屿这样想着。
蒋屿转念又想到,他的云亭松若是捆上红绳,定要更好看一些。
于是脚步一转,到街另一头的小摊上挑起了红绳。
“少爷,您看看这个。”一位老太太沖着蒋屿招手,“少爷若要为父母祈福,亲手编根手绳也是寓意甚好的。”
说着,向蒋屿展示着她的手绳。
蒋屿从未做过手工,此时被勾起了兴趣,兴致勃勃地在老太太的摊位前坐了下来。
过了半晌,二人盯着蒋屿的成果面面相觑着。
“奶奶,我这手绳和您编的好像不太一样。”蒋屿微皱着眉,比对着。
“哎,少爷天赋异禀,第一次编手绳,就能编出这样独特的花式,老妪佩服啊。”老太太在元宵集市上买了这麽多年的手绳,手把手教了无数男女老少,倒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怪异的成果。
花样虽然不对,勉强倒也成型,不影响佩戴,老太太不欲纠结,哄着蒋屿付了银两。
蒋屿看着两根手绳,甚至满意,又在集市转了一圈,急急地就要回上山。
蒋屿走到半山腰时遥遥望见云亭山庄印着火光,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两步并作一步,跨着台阶向山上沖去。
饶是一日也没落下习武,蒋屿飞奔到山庄门口时,仍有些喘不上气。
山庄大门虚掩着,蒋屿顾不上休息,匆忙上前推开了门。
蒋屿看着眼前的景象,几乎要窒息。
平日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堂前,被血迹染红,仆役们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已然没有了气息。
蒋屿眼眶登时红了,身躯颤抖着,继续向里走。
厅堂的大门敞开着,蒋庄主一只手用佩剑撑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怀抱着庄主夫人。
庄主夫人身中暗器,倒在蒋庄主怀中,嘴角不停溢出鲜红的血,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抚平蒋庄主此刻紧皱的眉。
“夫君...莫要难过...此生...与你相伴...已是最大的幸福,”蒋庄主听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要夫人别再费力说话,夫人却偏着头,示意庄主看向门外,继续说道,“替我,继续守护咱们的儿子...”
说完这些话似乎用尽了庄主夫人最后一丝气力,说罢便失去了气息。
“哟,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
原本将蒋庄主与夫人团团围住的□□,作势便要转而围攻蒋屿。
蒋庄主原也是强弩之末,此时却感觉到力量从心间澎湃,颤抖着起身,举起跟随自己一生的佩剑,一个跳步平刺,将一人斩下。
“还不快跑。”
蒋庄主与夫人平日里连一句重话也不曾对蒋屿说过,此刻却用着最后的力气向蒋屿喊道。
寄托着美好祝愿的红绳没有来得及送出,蒋屿攥着手中的红绳,慌愣地转身向外跑去。
“没有让你们跑。”蒋庄主浑身的衣衫已被血浸透,双手持剑,向着欲追逐蒋屿的贼人砍去。
一剑,又一剑,蒋庄主的视线逐渐模糊。
蒋庄主倒在地上时,只觉得一丝力气也无,视线朝着厅堂内夫人所在的方向,蒋庄主仿佛又看见了与夫人初遇的场景。
那是樱花飘舞的早樱,夫人在一棵樱花树下翩然起舞,蒋庄主当时便知道,这就是他的往后余生。
蒋庄主守住了与夫人的承诺,以一己之力,换来蒋屿一线生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