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苍这一次不再有任何疑问,只道:“谁。”
“乌力吉木仁,”云沐默默的思量了一会:“他功夫应该不错。你擅长轻功,尽量贴近点,千万别让他警觉,看他和谁接触,说了些什么,有哪些布置,最后再让密探查查他的来历。”
“是。”
远处的灯火依旧喧哗,或喜或悲,这个夜晚注定有人难以入眠。
云沐问赶回来的凌苍:“怎样?”
凌苍将监视到的情况一一告知:“他和国主密议了很久,国主认为我们只是想得到赏赐而顺路过境,并非冲着西夜而来,但乌力吉木仁不这么看,说服了国主加强警戒,连夜布置了军队保护寝宫,明日的晚宴将是我们面见国主的最后机会。”
宴会的侍从想必都会改由护卫充任,若要在这种空前的戒备下刺杀,确实困难重重。
但这样就能拦住厉锋的杀手吗?
云沐无声的笑了笑:“还有呢?”
凌苍从别处也留心了乌力吉木仁的情报:“乌力吉木仁并非西夜国人,而是贸易商人。以虚职内臣的名义出入宫廷不到两个月,交际甚广,对其他重臣多有结纳。据闻出手阔绰,经常出入酒楼舞肆。”
情报不算多,但是够用了。
不过一刻钟,云沐便定下了计划的第一步:“凌苍,去吩咐暗使尽量在城中散播流言,说姑墨王病入沉苛,随时可能不治。明日继续监视乌力吉木仁,看他有什么动静。告诉侍从,我们远道跋涉需要休憩,除了晚宴其他应酬一概辞谢。”
“是。”
一日之间,姑墨王病重的消息传遍了街巷,终于在傍晚传入乌力吉木仁耳中。
他听到消息愕了半晌,迅速奔入马车,叱喝车夫赶至一处别苑。
云沐听着凌苍的报告,似在意料之中。
“离晚宴还有半个时辰,很好。”
第八章 不悔
晚宴上。
舞娘身着黄纱跳起胡璇,轻妙的舞步蹁跹飞扬,熊熊的火把在四壁燃烧,映得殿内一片通明。
冠盖满坐,贵宾云集,羊羔美酒堆满了桌面,金杯银盏流光溢彩,一切的布置只为迎接两个使者。
云沐坐在上首,神色自如的和国主谈笑,轻松愉悦,似乎对这场宴会甚为满意。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在场的西夜臣子均松了一口气,料想只要挨过晚宴,明日便可礼送凶神上路了。
未料,殿外侍卫神色惊恐的急奔而至,正待重重传报,云沐忽然立起身,面向国主开言,一时众人都侧目过来。
“蒙国主盛情相待,云沐感激不尽。”云沐微笑举杯祝酒,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饮而尽。
国主不明所以,慌忙举杯同饮,登时满堂喝彩。
云沐放下酒杯长身而立,拍了拍手,道:“为我教与西夜永世交好,另备有一份礼物,尚请国主笑纳。”
礼物?
国主与乌力吉木仁交视一眼,俱是茫然。
昨日礼单已收,还有何物值得殿上特别提出?
随着云沐拍手声,两名仆役抬着一个描金漆凤的大箱,小心的在殿前搁下。
云沐缓缓行至箱前:“请国主一观。”
好奇牵动,群臣俱伸长了脖子,就连国主也不例外。
箱盖一分一分掀开,每掀一分,众人的心便揪紧一份,及至打开,满坐倒吸一口冷气,止不住惊怖,甚至有丽人惊呼半声,翻眼晕死过去。
精致的箱内,整整齐齐搁着八颗头颅,鲜血淋淋,腥气直冲内殿,这些豪门权贵哪见过这般场面,不少人已忍不住捂鼻欲呕。
国主面如土色退了几步,身边的侍卫簇拥而上剑拔弩张,眼看一触即发。
云沐从容自若,仿佛群锋所指的人不是他:“此八人为姑墨密使,密谋破坏我教与西夜之谊,杀之都是便宜了。云沐心想国主恰逢喜事不便相扰,便擅作主张了,敢问国主对此份大礼可还满意。”
殿内静的落针可闻,华宴惊变至此,国主脸色忽青忽白,哪还能说得出话。
乌力吉木仁满面通红,怒发欲狂,扬声召唤侍卫。
话未出口,忽尔一道白光掠过殿内。
像一缕无声无息的风乍起又住,在人们尚未察觉的时候便已消失。
如一剪春风吹落了枝头的一片朽叶。
息止的时候,一个人的生命亦已停息。
男子的头滚落在厚软的地毯上,颈间喷起的热血溅满了屏风,临得近的侍卫洒了一身。
尖叫响彻殿内,所有人蓦的退开,仿佛中间站的是可怕的恶魔。
云沐双手自然垂落,像是完全不曾动过,没有一丝杀气。
“此人也是同党,且以重金收买大臣,多方挑拔,其罪当诛,还请国主恕云沐擅专之过。”
国主的喉间咯咯作响,几度无法发声,勉强吐出的话语如哭一般:“是我……不察……有劳尊使……”
“哪里,我教与西夜休戚与共,并非外人,何来有劳一说。”云沐垂首抚胸致歉:“弄脏了国主的大殿,又惊扰了列位重臣,实在是遗憾。”
委实挤不出敷衍的话,国主推说疲倦,逃一般的离宴而去。
云沐微笑着目送,执礼甚恭,再回首环视鸦雀无声的大殿,一双双眼在他的目光中垂下,满座惊悚,无人敢掖其锋,连武器出鞘的廷侍都不禁退后。
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他昂首而行,自阵列中穿过。
华贵的长袍曳地,烛影摇红,衬在冷静苍白的颊上,竟有种夺人的威魄。
凌苍站在殿角默默注视着略显瘦弱的身形。
凭一已之力运筹帷幄,一夜之间,令隐隐成形的三国联盟灰飞烟灭。
巧计诱出姑墨密使的栖身之处,当廷斩杀温宿暗臣,堂而皇之威慑西夜君臣……
这一刻,云沐呈露出远超过武技之上的实力。
这就是天杀之一的手段。
两人的差距,仿如星辰与日月般遥远。
任务完成,云沐没再多停留,当晚便动身离开。
到的深夜,两人只能夜宿荒漠。
日色消失后的西疆,寒凉如水。
他以素巾轻轻擦拭着短剑,轻软的毛毯从双肩斜披下来,愈发显得稚弱。
剑细而窄,纤巧精致,虽不知为何成了云沐的配剑,但一望即知是女子所用。
“你想问什么,现在可以开口了。”爱惜的轻摩短剑,云沐打破了沉寂。
“天杀之中谁最强。”
云沐微微一愕,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转而沉吟了半晌:“这倒不清楚,我们没有较量过,但可以说绝对不是我。”
这倒令凌苍有些惊讶:“你们从不曾交手?”
“天杀本就各有所长。”云沐生硬的牵牵嘴角:“若非迫不得已,谁也不会蠢到主动挑战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你们……”
“和中原人不同,我们不在乎这些名份上的高下,”云沐斜睨一眼,明白他心中所想,说得很坦白:“杀人,办法多得是,死拼是最麻烦的一种。厉锋只在乎结果,不在乎是用了什么手段。”
“你讨厌中原人?”
云沐沉默片刻,不甚经心的回答:“谈不上,只不过中原人在教中很难活下来。”
“出发前你为什么亲自检查行囊。”仔细的程度远超过了常理。
“问这个是想知道什么?”云沐黑如点漆的眸子淡瞟:“我在教中的处境?告诉你也无妨,事关生死,我从不信赖别人。”
被看穿心思,凌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问:“熙春是谁的人。”
“看出来了?”云沐翻腕收剑,雪亮的剑身隐入宽袖,不露分毫:“她是北朔的人,可能还与阿法芙互通消息。”
“为什么留着她?”凭云沐的地位,不说换,杀掉几个侍女也不会有人言声。
“何必那么麻烦,她从我这里也探不出什么。”云沐说的很轻松,全不放在心上:“这次回去你若不想去聆音楼,收了她也无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