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元受宠若惊,微微低头让穆父挂到他的脖子上,很认真地道了谢。
他们一道进屋,穆父招呼徐景元过去坐下,小桌上摆满各种奶制点心和不同口味的肉干,奶茶也倒好了两碗,都冒着热腾腾的白烟。
原本也叫了穆礼来,不过穆礼一看这架势就上楼了,过很久也没见他下来。
从后门出去了,今天该打扫牧场。穆父说,阿古达木不爱跟我聊天,总嫌我唠叨。
徐景元嚼着肉干,因为嘴角没好全,换了另一边吃:阿古达木是穆礼的蒙语名字?
穆父点头:穆礼是他妈妈取的,姓也是跟了他妈妈。阿古达木是我取的,平常也这么叫他。
徐景元问穆父蒙语怎么说,跟着学了几遍,穆父夸他发音很标准。
有什么寓意?徐景元问。
在蒙语里是广阔的意思。穆父笑了笑,我希望他像草原一样,自由自在,活得洒脱一些。
徐景元想起自己来民宿第一天的遭遇,十分中肯地评价道:我觉得他现在就挺自由自在的。
穆父却说:那只是看起来。
第7章
阿巴嘎的草原比民宿周边更茂密,厚厚一层覆着,看不见青黄或秃皮的地方。
风轻吹时一边倒的草会反射阳光,显现出浅一些的绿,等吹过去后又会倒回来,深深浅浅地变换着,像是掀起波浪的海。
这里的房子不像城市的商品房那么讲究布局,基本全是方方正正的户型,四面都安了窗户,从客厅望出去就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原野,牧场建在数百米外,马和牛羊被分到两块沙地里养,中间横亘着数十米宽的绿洲带,像关系糟糕互不搭理的邻居。
为什么这么说?徐景元看着因为走远而变得很小的穆礼,用食指比了比,不自觉顺着穆父的话问。
阿古达木是个很固执的孩子,认死理,不好的事会放在心里记很久。穆父说,他在外面经历了一些事,后来抛下一切闷声不吭地回到草原,开了那家民宿,没找任何人帮忙,也不告诉我。
徐景元有些惊讶:店真是他自己开的?
嗯他自己攒了些钱。穆父叹气,最后也是他自己想开,愿意回家里来了,才让我知道的。
听起来像是不怎么好的事。
徐景元端起碗喝了口奶茶,热流滑过喉咙的感觉很舒坦,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他没有再往下问。
因为穆父看起来并不想提,或者就如他所说的,可能穆礼也从来没有详细讲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关于这里的风土人情,关于城市的生活,无关痛痒但足够轻松的话题,不知不觉竟也聊了快一小时。
穆父健谈豪爽,谈天时像是旅途中偶遇同行的陌生人,也有属于长辈的温和与慈爱。
问起徐景元嘴角长的泡,听他说了到锡林郭勒来这几日的经历,大笑着拍拍他的肩:傻小子,来草原就该天天出门撒丫子跑,怎么能闷在一个地方呢?
徐景元倒是挺实在:我看地陪和租车都得花不少钱民宿附近也是草原嘛,够看的够看的。
穆父瞪大眼:谁让你找地陪啦?哈哈,让阿古达木带你去玩啊。
徐景元心想,我哪敢。
就今天这一趟,还是他费劲巴拉地讨好卖乖,才求得穆礼带他过来的。
有什么不敢。穆父看出徐景元想的,又笑了起来,牧场有请工人的,没那么忙,用不着他天天来。是他那店没生意,闲着无聊,自己愿意来的。
徐景元挠头:啊,这样。
穆父说:而且我看他应该挺喜欢你。
徐景元差点被奶茶呛到,没、没有吧。
他看这小老板是挺嫌弃他。
穆父摇摇头,也拿了根肉干,叼在嘴里边嚼边说:他从11岁去北京上学,到现在有九年了吧,这可是第一次带人回家玩。
徐景元愣了愣,还以为穆礼就是土生土长的内蒙人,一直没离开过家乡。
那时我总担心他是不是交不到朋友,离家太远没办法经常看他,打电话他也只说一切都好。现在偶尔会去市里找他以前的朋友,但大多时候还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呆着。
穆父微眯着眼,看远处正忙活的儿子,最后对徐景元说:希望你也能真心把他当朋友。
外头日光猛烈,气温从清晨的十度回升到接近二十度,穆礼把装满箩筐的牛粪倒进推车里,让场工帮忙推走,一回头就看见徐景元盘腿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举着相机在拍他。
拍什么呀。
穆礼到水池边洗干净手,走到徐景元跟前踢了他一下:不是爱拍牛羊么,这儿多的是,拍我干什么。
好看啊。徐景元往后一靠躺在地上,对着穆礼放大的脸按快门,好看的我都爱拍。
穆礼又踢了他一下:拍什么了,给我看。
他对拍照并不抗拒,只是从没在徐景元微博里见过他拍的人物照,有点好奇自己在他的镜头里会是什么样子。
跟一年前的自己,又有什么不同。
拍了好多,有些是废片。徐景元放下相机,露出笑嘻嘻的脸,等挑好了再给你看。
穆礼说:那你别乱发。
不会不会。徐景元说,等挑好发给你对了,咱们加个微信吧。
穆礼淡淡地垂着眼看他,他又露出一口大白牙,很单纯无害的样子说:方便发照片嘛。
不是看不住来这人想干什么,如果放在一周前两人刚见面的时候,穆礼想也不想就会拒绝他。
但现在,穆礼看着躺在铺满阳光的草里冲他笑的徐景元,忽然觉得可能快乐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只要抓住徐景元伸过来的手就可以了。
怎么叫达木民宿徐景元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个人信息,头像也是民宿正面外观的照片,迟疑道,你不会拿工作号糊弄我吧?
穆礼把手机塞回兜里:就一个号,爱加不加。
徐景元立刻点了添加。
通过之后他随手翻了下穆礼的朋友圈,设置半年可见,但这半年都没发过状态,所以也看不到什么。
不是说想挤奶?穆礼说,别躺着了,草都被你压坏了。
徐景元哦哦两声,从地上起来站好。
穆礼问他脖子上的哈达呢,他说怕戴出来弄脏,收在背包里了,特地在穆父面前问过才收起来的,没让他误会自己是不喜欢戴。
穆礼别开脸,嗯了一声。
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再细心不过,懂得珍惜一切善意,会讨人喜欢也不是没道理的。
两人一同回到牧场,徐景元边走边拍照,又磨蹭了一小会儿才进到奶牛棚里,准备跟穆礼学挤奶。
徐景元的学习能力很好,除了天生八字不合的厨房以外,第一次挤奶也很快就上手了,扭头小声叫穆礼,让他帮忙拍照。
来这儿一周多了,到今天穆礼才感觉徐景元确实是个游客,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干什么都要留影纪念。
他用手机给徐景元拍,看徐景元一手抓着奶牛的乳头一手扶着奶桶,对上镜头还是下意识腾出手比耶,忍不住笑了笑。
笑什么,拍完徐景元还一脸臭屁地问,是不是很帅?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