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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仅没有消停,更是拉高嗓门,冲着门外高声喊道:“快来人啊!有人欺负你们元家三小姐了!”
旋即来了一堆护院的家丁,冲进屋里来却没了方向,左右来回观察我们。
我挥退他们:“没事了,我们玩闹而已。”
“什么玩闹能到三皇子下榻的卧房里?”
门外一声低沉的质问传来,我顿时慌张,藏到赵忡身后让他护着点。
爹爹进来向赵忡问候时,明显压着怒意:“太子殿下能否让一步,让臣看看是不是元喜?”
赵忡结结巴巴地退开好几步:“元忠公请。”
我手脚拘谨立在原地,余光瞟见门外家眷一堆,还有几个三部的官员没走,纷纷围观。
今天我这张厚脸皮再扛造,也得磨掉一层了。
这个死赵忡!
我暗恨他实在心大,没有一点眼力见。
果然他不等爹爹发问,主动指向赵方羡:“对了,我皇弟今天发病欺负元喜,元忠公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我扶额头疼,暗暗跺了一脚地砖,恨不得把他当蚂蚁碾死在鞋下。
爹爹原本气呼呼地瞪着我,而后到赵方羡跟前停留:“三殿下既然没事了,臣遣人送你回府上,家中有事要关门谈,请见谅。”
“我不走,这里好玩。”
赵方羡一把捞起桌上铜盆里的巾帕,甩在手里到处跑。
甩出来的水珠溅的到处都是,惹得所有人都避开他,唯独我眼看着他跑过来,拉起我的手一起往外逃。
我一路震惊地回头望,那些人像甩出去的水珠,离我们越来越远,直到蒸发不见。
家里的奴仆都行动起来找我们,最后堵到了后花园的水榭里无路可逃。
有人把赵方羡请走后,爹爹才气哄哄地过来,仿佛一朵雷云吹到我面前,一出声便是滚滚惊雷:“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守德行的混账东西!”
他骂时抬手一巴掌,我当即摔到地上,捂住生疼的脸颊不敢吭声。
阿娘跑来求情,跪到爹爹身边,拉着他的衣摆痛哭:“老爷你饶了老三,你也知道她的脾气,她不会做傻事的!”
“她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来人!把鞭子拿来!”
眼看着骇人的黑色皮鞭到他手里,甩在地上扬起一阵阵灰尘,阿娘吓得脸色苍白,转而摇晃我肩膀:“元喜你快和你爹说清楚,你什么都没做!你快跟他认错啊!”
我自觉并没有做错什么,便坦言:“我昨晚与三皇子确实有……有肌肤之亲……”
阿娘听了,捂住心口差点摔倒,让人搀扶走休息去了。
她一走更无人护我,干脆将我的心思告诉爹爹:“我们元家现在看起来人丁兴旺,家大业大,但和他们皇室比起来,爹爹你不觉得始终一个天一个地吗?”
“这自然不用你说。”
“元家目前已经到头了,爹爹你在朝中是独当一面,但哥哥呢?他文武双全又是相貌堂堂,但你们几次举荐都不曾为他挣到过一官半职,这说明什么?爹爹你还不懂吗?”
“住嘴!这与你败坏德行有什么关系?”
我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努力定住气神讲道:“三皇子再痴傻,始终是皇室血脉,如果能攀上他这根高枝,未来必能助哥哥在朝中立足。”
我以为自己已是有理有据,但爹爹听了,反而更加生气,毫不留情地将鞭子甩到我身上,并且骂道:“这岂是我们元家做得出来的荒唐事?今日你要么滚出去,要么我现在就打死你!容不下你这个祸根!”
我滚在地上咬牙拼命忍住身上火辣辣的疼,除了呼呼的抽打声,爹爹的训斥不绝于耳。
“我元丧一生忠于圣上,岂是你可以妄加议论!”
“圣上贤明,定会给元平机会,何须你来多此一举!”
“你如此败坏我们元家名声,却还满嘴仁义道德,你不配做我元丧的女儿!”
“你……”
鞭子没有再甩下来,我松开抱住脑袋的双手,泪眼迷蒙地看到赵方羡不知从哪儿出现,架住了爹爹高举起的手。
爹爹也累了,身体佝偻起来不停喘着气:“三殿下不要掺和我的家事,小心误伤到你。”
“刚才我在后面没走,你们说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
赵方羡说时望向我,眼神仍旧冷冽,又多了一丝无情。
我自觉心虚,挡住脸不再看他,只听他与爹爹继续说道:“看在与你女儿露水情缘的份上,我今天来提醒元忠公,你跟随我父皇多年,开疆拓土都有你的一笔功劳,但现在你在朝中应该是有感知到,我父皇对你的态度确有转变,不好再自欺欺人。”
“你……”
爹爹颤抖惊讶,迟迟问不出口。
“我母妃过世多年,她的家族早已零落凋敝,我无依无靠,只能装疯卖傻求一线生机。”
我悄悄放下袖子,露出一双眼睛偷瞄赵方羡,此时的他风轻云淡诉说自己的苦楚,不知这一路走来到底承受了多少。
爹爹听了很快冷静下来,甚是警惕地打量他:“元喜有那种下流的想法,莫不是三殿下教她说的?”
“下流吗?我也是这么觉得。”
赵方羡冷嘲,我更加无地自容。
趁他们之间似乎有话要说,我爬起来就想跑,偏偏这时候赵忡从远处往水榭跑来,撕心裂肺喊道:“元忠公?元喜?你们人呢?元安她……她被郑家退回来了!”
第九章 连环计
厅堂里,众人围着那一抹大红嫁衣的瘦弱身影窃窃私语,我听着心烦无比,不客气地拨开他们:“让开!快让开!”
“呦,这不是元三小姐吗?你姐姐被退婚了,什么情况呀?”
“该不会,是元二小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闲言碎语不绝于耳,我并不理会他们,挤到元安面前,张开双臂挡住她:“发生了什么事?郑家为什么让你回来?”
她不答,大红盖头轻轻晃动,似乎转过脸不想说话。我只好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尽量隔绝周围吵吵嚷嚷的杂音。
爹爹紧随其后来了。
他到我俩面前一站定,围观的人立刻低下头不再言语。
“今日小女被退婚的事,我自会处理,各位请回吧,贺礼我会让人也一并退回。”
人潮退去,唯有一老姑婆还留在原地,神色难堪到说话都结巴:“元忠公,我是郑老爷特意派来解释的,不是我们郑家不给面子,而是……”
“你直说。”
老姑婆扫视我们后,低眉垂目、双唇颤动地讲:“元二姐她…她有身孕了。”
她解释在拜堂之前,元安忽然当众吐得厉害,请了大夫来把脉才知道元安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
我倒吸一口凉气。
爹爹沉默许久,让老姑婆走了。
关上门,厅堂里一下子昏暗起来。
元安慢慢跪下,向爹爹磕头:“今日让元家蒙羞,爹爹与列祖列宗必定不会饶恕我,我会自绝于世,来世再报答爹娘养育之恩。”
“谁的?何时发生的事?”
爹爹分外冷静,像尊雕塑站在那儿,却始终背对着我们。
我发觉他身形佝偻了不少,再也不是映像中御马西征的勇士。
我原以为权势滔天的人不会老,他会永远呼风唤雨,然而今日回头看他,此刻昏暗的光线快要将他吞没。
我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元家,是否早已不知不觉处在风雨飘摇里?
元安缄口不言,哪怕我让她说句话,她也只是哽咽:“我不能说。”
“到底是谁?”
爹爹忽然发怒,一掌拍在桌上,茶杯震落,原本给宾客准备的茶水泼洒一地。
我扶着元安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她浑身瑟瑟发抖,哭泣不止。
我也想问究竟是谁,抬眼便瞧见爹爹身后的柱子那头,赵忡躲躲闪闪,分外关注这边的情况。
难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