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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解决了最大问题的南肆跟没事人似的。四年模糊的时间,他差不多忘了个干净,唯一记得的大概只有温倦迟和某些法条案例。这会儿兴致来了,桌上的都变成了下酒菜,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想到哪就问到哪。
“什麽时候回来的?”南肆问,从碟子里挑了根好看点的小白菜。
“上周。”
“啊。”南肆点点头,话题一转,“大学学的什麽啊?”
“哲学。”
“哲学……看来学哲学不是神神叨叨的充分条件。”南肆嘀咕道,脑海里学哲学的形象从“神婆”变成了赏心悦目的帅哥。
“什麽?”温倦迟没听清。
“啊,你跟我认识的学哲学的很不一样。”
南肆十分真诚地看着他,但四年过去温倦迟的下意识又成了回避,暗处的灵魂见不得光,他仓惶垂下眼睑,意识到的那刻唇线倏地绷紧。喉咙艰涩一滚,温倦迟擡头,直直跌进南肆含笑的眼睛。
揶揄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夸你呢。”
……
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飘起的窗帘摆蹭过桌沿,浮动的光黯淡下来,只在风落下的褶皱里依稀有些亮色。
大抵是胃不好的缘故,南肆一般饭吃着吃着就容易累。这会靠在椅背里也是浑身都不得劲,仿佛动一下就要散架了似的。
温倦迟收拾完,掀开一边窗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夏天黑得晚,现在六点刚到正是后半程暮色,走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他走到床边拿起刚吃饭到一半被南肆嫌热扔回床上的外套,说道:“走吧,送你回家。”
南肆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耍赖一般:“等会,累。”
“不行。”温倦迟声音温柔但态度强硬,以往是摸头捏后颈哄,此刻站在一边,想碰而不得,才发现他自持的冷静已经不剩多少了,“先回家,回家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好麽?”
不好。
南肆仰头望着,在心里反驳说:“不是的。”
温倦迟不知道他已经没那麽怕黑了,眼里满是担忧。而他度过上千个夜晚,明明不怕了,却没觉得有多好,到后来甚至梦都很少做了。他不想回去,不想一个人,也不想温倦迟一个人。
就这麽对视了会,南肆忽然低下头,从兜里掏出手机,捣鼓了几下后举给温倦迟看,说道:“回去可以,先加个微信。”
温倦迟愣了下,心髒处传来长达四年的钝痛。知道换了号码,那必定是试图联系但怎麽都联系不上……
“对——”
“嗯?快一点,举累了。”南肆催到道,手跟着往下垂了些,像是真快没力气了似的。
被打断的话无从续上,也不该太过草率。温倦迟暂时放在一边,从南肆手上拿过手机,输入换后的手机号添加好友,还给南肆后自己掏出手机点了通过。
于是南肆看到的时候,消息列表第二行便是“新朋友”的通知。他嘴角勾了勾,再次点进添加好友的界面,寻着记忆输入一串数字,接着是搜索。
几秒后,屏幕上显示着方才的新朋友。
南肆眼底映着屏幕的光,笑了,带着不易察觉的难过。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铃声,不一会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温倦迟倏地擡头,南肆朝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面正显示着拨号界面。
他嗓音含笑,面色不见异常,反倒像是发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打趣般道:“发个生日快乐,怎麽还带拉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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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黑这件事温倦迟想起来的时候,天也已经拉黑了。他本来是要送南肆回去,但南肆说离得不远不用麻烦,便只送上了车。
彼时他还没从“拉黑”的沖击下回过神,车尾灯融进远处暮色,风吹过海,一直到柏油路上,晃动了四年悠远的岁月。
温倦迟站在路边,视线从远去的车流收回,落向缥缈的虚空。他眸色如天际第一缕黯淡下去的光,迷茫又怔忡过后是化不开的黑,像是忘了自己身处何处,眼前是三年多前的晚上,那天年末,冷风里飘来入冬第一场雪。
那天已经结课有一段时间了,温倦迟拒绝了卢卡斯的邀请——他一度觉得这位除了头发卷点、眼睛蓝点外和尤朗没什麽区别,平生最爱开派对和参加派对,上学没閑着,放假了也不停折腾。
这也不是温倦迟第一次拒绝卢卡斯,但卢卡斯神经大条惯了,丝毫不气馁,并且认为这是东方人含蓄之美的体现。
那天温倦迟再次含蓄地拒绝了卢卡斯,卢卡斯在电话那头中文掺着英文外加一点不知从哪学来的口音说:“噢,好吧温,什麽时候你不拒绝我了,我一定会很开心的。今天最后一天,你不去那我给你送几瓶酒吧,好酒!” ', ' ')